卜天问卦上,赵岚苼可以说是志在必得。可她算得尽天下人,算得了一国运势,竟唯独没算到自己带大的小徒弟,是个百年难出其一的孤煞短命。
他们这一道的术士,其实能预测的东西有很多,却唯独不爱算命数这种东西。因为早早就知道了自己死期何时,活着的日子就成掰着指头熬的了。
赵岚苼盯着这孩子看的时间太久,沿肆起初察觉到只是静静回望过来,见师父始终看着自己不言语,甚至眼神中还带了些莫名其妙的悲切。
“师父,是卦象不好吗?”沿肆上前问道。
赵岚苼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摇摇头,“无妨,只是看的有些疲累了。”
沿肆只看一眼赵岚苼的表情便知道她在说谎,但既然她不愿说,又或是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和自己多说一句话,便没追问。
没想到赵岚苼主动开口问他,“你先前说,师父就是你唯一的家人,我就是你唯一的所求。”
沿肆更没想到赵岚苼会突然重新提起这些,即便向来处变不惊也难免慌乱了一下。
赵岚苼看着他,“这些话,当真?”
沿肆目光闪烁,偏过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垂,那里绝对已经红了,他的心意已是昭然若揭。
但他还是逼自己直视着赵岚苼,“当真。”
赵岚苼意外地没再训诫他任何,只点了点头。
如今的沿肆已经长大成为一
个男人了,这是赵岚苼一直忽略和不愿承认的。沿肆对她的执着和心意赵岚苼一直都装作看不见,觉得不过是人年少时期意气用事的执念。等长大些就会淡了,忘了,向前走的。
她就这么一直忽视逃避着,回头一看,沿肆真的长大了,却还是不改初心。
大梁的劫难即便是渡过了惠景帝也不会放过她,早在祭天大典之前,赵岚苼就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才会对沿肆说了那些话,打算将长明宿交给他。而沿肆回答她的一番话却被她当作孩子气的任性,低估了他的决心。
看来长明宿这一役,无论怎么保全,沿肆都会在自己身死后随她而去。
赵岚苼对自己的死亡没有任何畏惧,但现在身上却挂了另一条人命,这令她恼怒不已。当年从万鬼焚城之中她拼死将沿肆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在日后给自己陪葬的!
“转过身去。”赵岚苼沉着脸命令他道。
沿肆虽一时间不能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照做背过了身。没想到后颈猝不及防一痛,当即晕了过去。
赵岚苼接住了他,揽着他的脖子轻轻放在了地上。
利用他也好,欺骗他也罢,总之赵岚苼不能让沿肆做出为了自己去死这种蠢事。
因为先前为惠景帝灌输过龙气,赵岚苼对惠景帝的生辰八字、命格命理都可谓是了如指掌,沿肆是她养大的更不必多说。虽是开天辟地史无前例的以命换命,但
赵岚苼的能力,并不是完全没有把握。
山顶的风雪愈发肆虐,雪花伴着疾风几乎横贯过星宿台,其中,还夹了丝不止从哪来的血腥味。
赵岚苼警觉抬头,上一秒还空空如也的露台霎时间显形出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楼兰法师再一次出现在了赵岚苼面前。
他笑得像是什么期望得偿所愿,开口道:“看来,我的长生引,找到归处了。”
赵岚苼挡在晕倒的沿肆身前,亮了符刀,一副戒备之态。长明宿现下所有的人都派去防守山门,惠景帝的兵连门都进不来,这个楼兰法师竟凭空出现在了长明宿最高处的星宿台。
此人的法力竟是如此深不可测!
楼兰法师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赵岚苼,我们也该算是颇有交情了,我帮你多少次?竟然还这般防我?实在是好生伤人啊。。。”
他捂着心口,话锋一转笑了起来,“幸好,我不是人。”
赵岚苼:“。。。你到底想做什么?”
楼兰法师侧头看了看被她挡在身后的沿肆,对赵岚苼的问题充耳不闻,“你好歹是个做师父的,都不问问你的小徒弟愿不愿意,便把天子命格与百世阳寿强加给他,就不怕他恨你吗?”
赵岚苼收了手中的符刀,虽然楼兰法师一看便知来者不善,但确实几次对峙中他似乎都没有什么动手的意图,只是喜欢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风凉话。又或者,只是单纯喜欢看热闹。
赵岚苼
道:“现在长明宿与大梁都危在旦夕,他既是大梁子民又是长明宿弟子,更是我的徒弟,应当担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