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曲相融悦耳，每一音每一调皆如春风拂过桃林，携带少男少女初识的娇羞与悸动，画面跃然眼前。
再闻，琴声悠扬，却又带着丝丝柔情，又如两人相识后，每每相约吟诗作对，品茗论道，彼此逐渐加深了解，最后互赠信物定情终身。
曲调流转间，逐渐激昂，和词也随之变得深沉——“风雨路，情意重，携手共度不言弃，相知相伴共白首。”
月渐西斜。
忽闻铮的一声异响，琴弦上余音渐消。
琴音戛然而止，众人来不及回味，四周突然复静，皆齐齐回过神，定睛一看，金婕妤正捂着手指，眉头微蹙，显然是受伤了。
琴弦上沾染着几滴鲜红的血迹。
琴音骤止，竟是朱弦断。
“琴弦断，不得终……未弹完也罢。”金婕妤轻叹一声，眼中竟是流露出淡淡哀愁，她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出变故，原本的欢快骤减。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金婕妤所说为何意，只是琴曲尚未弹奏完毕，意外中断，无疑令宫人们心生遗憾。
若放在往常，除了在御前伺候的宫人能在宴会上得见歌伎舞娘献技，她们何曾有幸能见？更别提，压根就不敢想，还有妃嫔弹唱供她们欣赏的一天。
余婕妤与童婕妤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上前，万幸，金婕妤的伤口并不深，只是轻微划破了一道口子。
金婕妤略带愁容，童婕妤似乎知晓其中缘由，此刻面色微沉，“不弹了不弹了，什么破玩意！”
金婕妤颔首开口：“罢了罢了，这琴，似乎与我有些不合，都散了吧。”
闻听此言，宫人们纷纷低头，悄然退下，不敢有丝毫异议。
寄容急忙取来止血散，小心翼翼地帮金婕妤处理伤口，待血止住后，金婕妤轻轻站起，款步走到颜相妤面前，几人相互道别。
时辰的确不早了，颜相妤抿了抿唇，一番感谢，命寄容送她们回了永安宫。
原只知金婕妤饱读诗书，纵然家世算不上极好，她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才女。
颜相妤虽不善琴艺，却也听过不少，此时闻名的琴曲不多，这曲子也不似大家所作，倒像是金婕妤自创而成。
热闹落幕，冷意倒重了些，颜相妤拢了拢披风，独站月下，心中不禁泛起了波澜。
方才见金婕妤情绪低落，惊讶之余，她也生出一丝疑惑。
金婕妤入宫成为嫔妃多年，词曲所述，按理绝不可能是憧憬。
思绪电转间，颜相妤笃定，琴曲所述之事，大约是金婕妤亲身经历，与少年相约共白首，但琴声最后却慢慢转为哀伤，而那时，琴弦骤断。
若曲未终，大约道尽人别离。
所以金婕妤才会说那句——未弹完也罢。
人不会无端怀念过往的美好，除非，是她不在宫中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才导致如此。
“琦玉，”颜相妤微垂着眸，轻声唤道：“我不在时，宫中可有何事发生？”
琦玉一怔，忙应道：“倒无旁的什么事，只是前儿不久，陛下召了金婕妤侍寝。”
“……”
颜相妤明了，难怪金婕妤今日会如此反常而失态。
起初她刚回到，众人只忙着迎接她，饭后也只是问候叙旧，还未曾细说旁的事，大约是怕自己担心吧。
就如颜相妤不愿她们担心，也未曾告知自己受伤一事，原本她就有些神思不济，但为了不扫兴，便一直强忍着。
“夜深了，你们收拾收拾，我去歇息了，不必扰我。”颜相妤捻了捻指，转身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