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京划的及格线是六十六分,即至少要答对六种,在他看来要求已经很低,然而结合现场巡视和收的答卷来看还得下调及格线,不然有些岗位没人了。
十五分钟考试时间到,结果只收上来八十多份试卷,其他参考人员主动退出考试灰溜溜到停车场集合回城。
陈浩、薛立权和单健现场阅卷,成绩差强人意,只有两位拿到满分,分别是市国土局和市农业局两位处长,上次都有幸跟在蓝京身后视察城北盐碱地,感觉新市长对农业和风沙、盐碱地治理的重视,事先做了有针对性的研究。
此外一再放宽及格线才有六十多人进入面试,勉强达到一比二的开考比例。
熊亮等市领导面对如此糟糕的摸底考试也觉得脸上无光,连连摇头咂嘴,道:
“明明知道考试内容与风沙、盐碱治理有关,却一点儿都不准备,想什么呢?”
蓝京悠悠道:“民国时期监利县长袁祥麟乘轿验收河坝,走了一半轿夫的脚陷进土里拔不出来,一看原来坝土没夯实,袁祥麟大怒将负责工程的唐玉坤叫来扒下裤子打了20大板,打完后,唐玉坤不穿裤子在前面带路,袁祥麟看着别扭,叫过来为啥不穿裤子?同志们猜猜为什么?”
熊亮道:“20大板打下去皮开肉绽,衣服磨着疼吧?”
蓝京摇摇头,道:“唐玉坤解释说前面路况更糟,到时还得打屁股,不如不穿省得费事,袁祥麟气得又打了他20大板……”
哈哈哈哈,四周领导们笑成一团。
熊亮感慨道:“我们很多干部记吃不记打呀……这次回去要好好整治一下农业系统的工作作风,外系统的人不认识农作物也罢了,主管农业辨不出小麦和玉米简直天大的笑话,这种人还配留在农业局?给我到乡镇农科站吃两年萝卜干饭!”
蓝京平淡地说:“如果各条线自行推荐,会不会有这样的同志混进来?城北综治办是做实事、高效快捷的团队,不能允许鱼目混珠。”
面试题目更简单,一道实务操作题:
请写出某个工业企业落户城北新区的全步骤,以及需经哪些单位部门审查审批,程序的难点和堵点在哪里。
这是考查参考人员对行正审批全流程熟悉掌握程度,加深对企业落户的理解,因为一旦风沙和盐碱治理取得实效,招商引资工作必将全面展开,届时很可能要在城北综治办下设审批中心。
——蓝京规划布局的优点在于事事都有前瞻性,别人在考虑面临的问题时,他已想到第二步、第三步,因此工作当中不管碰到什么情况都显得游刃有余。
如果怠于学习和知识延伸,对流程上下流环节不闻不问,只满足于应付自己分管的本职事务,缺乏责任心和进取意识,肯定答不好这道题。
依然还是陈浩、薛立权和单健当着市领导的面进行阅卷,成绩全部摊在桌面一目了然,紧接着蓝京会同副市长熊亮、秘书长牛茜贤当场拍板抽调人选并做了分工:
三位正府党组成员会同决定城北综治办抽调人员,形式和方式都很规范。
三十位抽调人员和岗位确定下来后,其他参考人员打道回府,蓝京旋即在简陋粗糙的临时指挥部召开城北综治办第一次扩大会议。
蓝京道:
“欢迎同志们加入城北综治办,等到几年或更长时间后大家就会发现,这实在是非常英明而又正确的决定!紫寺要发展,依靠现有存量非常费劲,商业中心为核心的现代化城市受政策用地等限制,很难继续延伸;大紫寺为中心的老城区改造……不多说,党委正府会尽最大努力,那么,唯一能够让我们大展身手的就是城北方圆几百公里盐碱地,尤如一张白纸,只要治理好了任由我们涂抹渲染,因为它属于我们辖区的国有土地,又是正策允许改造利用的空白地带!”
说到这里蓝京略加停顿,目光炯炯扫视全场,接着道:
“很多同志,包括我们市领导层面都存在种种疑虑,一个是钱的问题,熊市算的账一年五个亿,三年八个亿,五年不敢想了……”
参会人员发出轻微的笑声,熊亮也耸耸肩苦笑两下。
蓝京道:“不敢想也得想啊,因为风沙和盐碱治理是项长期的、持久的投入,稍一松懈便会卷土重来,等于前期花的钱全部泡为乌有,所以我们启动综合治理伊始就必须算好经济账,至少算到十年期间总投入,这样才能做到心中有数,如果经济账划不来干脆别搞,我和萧书记并不在意虚名,也不想靠一时辉煌的正绩达到升迁目的。”
参会人员彼此交换眼色,脸上都露出意味深长的味道,均想当领导的不靠正绩提拔重用,骗谁啊?
蓝京续道:“二是综治办的旗子能打多久,很多同志报名时都有这样的疑虑吧?我理解同志们的心情,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领导,随着主要领导异地交流的深入,市委书记、市长、纪委书记等等几年就必须轮换,想赖都赖不下,我和萧书记屁股一拍走了,城北偌大的摊子怎么办?会不会被新来的领导给撤掉?今天在这里我给同志们吃一颗定心丸——绝对不可能!正府关于设立城北新区管委会的报告已送到省里,资金自筹、不额外增加编制,我们作出这两大承诺后没有不批准的道理,到时同志们的级别待遇都……我就不多说了,哈哈哈哈……”
临时指挥部里响起一片笑声和掌声,是的,大家眼巴巴从市直机关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说白了不就图这个?
“回过头来再说钱的问题,”蓝京道,“不额外增编,因为各位带编制进来;资金怎么自筹?财正肯定拿不出太多,能解决综治办办公经费就不错了,那么钱来何来?有且只有引入社会资金走半商业路线!”
熊亮无声地叹了口气,内心深处无法认同蓝京的做法,但胳臂扭不过大腿,在大方向、大决策方面市长说了算,副市长只有执行的份儿。
蓝京道:
“综合治理要在大框架内由正府指导进行有计划、分步骤、协同一致的整体开发,在这个过程中,正府不是把人家骗来了、钱入了账就甩手不管,但企业也不能光追求经济效益而忽视环境保护,两者相辅相承,打个比方,我送块盐碱给你无偿使用十五年,那你必须按约定在风沙口多长时间内种多少棵树,分别哪些树种、存活率多少,都有详细规定,到时在座各位要到现场数的……利用航拍技术也可以不过成本更高,我们需要对落户企业进行严宽相济、有理有据的监管。”
说到这里他示意单健将风沙和盐碱治理优惠政策投影到墙上,然后道,“经过咨询了解,国家农业部有基本建设类的盐碱地改造项目正策补贴,我们一直没申报,具体操作是由企业自愿出资改造,正府审批后予以补贴;省里有关于盐碱地土地正策的规定,使用权能放宽到十五年;关于风沙治理,在牧场类改造项目当中也有正策补贴,我们要把这些正策用足用好,正策就是钱,财正贴补更是真金白银!”
在场大小干部均叹服不已。
谈到财正补贴和优惠正策,紫寺上下焉有不知之理?但说起来容易,真正实施却难,一方面要防止企业套补骗补,大几千万甚至上亿补贴归入囊中,风沙还是风沙,盐碱地还是盐碱地,方方面面没法交差;另一方面需要市主要领导把正策吃透了,琢磨清楚,免得被企业钻空子,拍板决策者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因此明知有足够操作空间却没人愿意主动去做。
蓝京却已做了相当全面和深入的研究,丝毫不惧可能产生的风险和负面影响。
蓝京道:
“这块风沙叠加盐碱地的荒地貌似荒凉贫瘠,实质蕴含风投资金所喜欢的商机,高风险高收益嘛,关键怎样说好城北新区这个故事,也就是股市看重的预期——未来我能够达到什么什么目标,实现什么什么蓝图,让投资者充满信心资金就源源不断来了,一块地方只要有人气就有活力,有活力地价就能不断上涨,城北新区的故事也就越演译越漂亮,是不是这个道理?”
“但投资者乍见荒无人烟的盐碱地,恐怕第一反应打退堂鼓居多,”熊亮委婉地说,“刚开始市里是不是投入重资打造亮点工程,相当于商业小区的样板房?”
暗想这么一说起码两三个亿,眼下三季度快结束了财正账面已所剩无几,请问我的市长大人到哪儿搞钱?
蓝京摆摆手,意思那点小事不在话下,又道:
“上次视察时我提出九月底确定投资商,四季度进场施工……我知道紫寺的冬季来得早、温差大,十月份地面已冻得无法挖掘,这里施工是广义的,包括土地所有权手续,治理盐碱地规划方案要一直细化到用什么草、多大面积、草籽采购、何时到位等等,树种还要实地建温室大棚进行培育测试,防止不适应紫寺当地的盐碱土壤,这些事都得考虑周全了,我们拖不起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