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见萧珏和单陀密谋,也曾见萧烨自尽前百般求饶哭的凄惨,求七殿下饶命,我知道是萧珏勾结德妃杀了先帝,亦知道太子是死在他的权谋之下。
人言青海长云暗雪山,可那日西凤山的雪却如此纯白,衬得血色如此刺目。
倒是辛苦他以身入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引得五殿下和八殿下都沾沾自喜,却不知早已一脚踏入其天罗地网。
若不是萧珏脱困之后,先帝便以雷霆之势,处决了陈家和箫随,还放任萧珏为所欲为,我仍不知他已然不是那个纵马拉弓的闲散皇子。
后我诸多暗访,可线索总是在萧珏身上便断尽,也许也不是,只是线索都指向了他,我却仍不愿相信。
确是他谋害先帝,杀兄夺位。
如今只要拿到那封遗诏,只要拿到
要如何呢?
便大白天下,拥立新帝么?
这些年来,我只觉君埋泉下泥销骨,常看万里层云,千山暮雪,不知只影向谁。
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
阿承曾说要和我守住这大好河山,如今我苟活于世,帝王之座上,却又成了他人酣睡之处。
萧珏即位以来着实不像话,上朝时竟在皇位上也能睡得着。
我总觉得此人不堪承继,怕极了大胤江山倾覆,可多年辅佐,仍记得熹元二年,他微服私访,心疼抱住乞儿的模样。
彼时那小孩撞了人跌倒在地,衣衫褴褛,抑或是过于伤心,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鼻涕也糊了满脸,紧紧揪着萧珏的衣角。
萧珏爱干净,那小童分明染了他一身的鼻涕眼泪,却也只换来当朝陛下忧心忡忡的一句:“行秋,黎民不安。”
可这些年来天下皆安。
然仇怨已堆积如山,兴许是摄政王德不配位,总梦到那人血泪。
萧珏当初劝李玉山降服时,说历代贤臣,先忠于民,再忠于君,若是君不善民,那守着江山有什么用?骨埋青山后任后世称赞一句生不逢时么?
这些年他总在我面前得意洋洋,称他能降了李玉山,有朝一日定让我甘愿臣服。
我也曾旁敲侧击,问他用了什么法子,这人总不告诉我,却不知那日我担心李玉山有异心,一直藏于帐后。
便听见他说:“大胤无福,只剩了朕一个皇子,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箫随,而他朕还暂时不想放出来为祸苍生。”
“李玉山,你若仍心系天下苍生,便只能弃了祁王朝,忠于大胤,师父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了我,死前也不曾怪我昏庸,仍念叨着苍生黎民。”
“父皇重武轻文,如今对文臣堪称暴虐,你是天下文人之首,尽管前朝国破,可百姓心里有你,只是避讳不提。”
他说是天下需要李玉山,而非萧珏需要,苍生必须有一个李玉山,新政亦然。
后来李玉山拜别之际,又问了他一句:“那陛下呢?陛下需要什么?”
那头萧珏半晌无言,直到我察觉到李玉山都走了,才听见他喃喃,似在自语:“我需要一个顾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