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行大字,虽然很大很鲜艳,但是由于是美术字体,根本看不出个人的风格。
贺崇愚痴痴地看着这行字,忍不住把手放在那个“天”字的最后一捺上,轻轻地擦了擦。粉笔灰沾在她手上,她把手放到眼前来看看,放到鼻子底下嗅嗅,然后把手攥成拳头,怕被人发现似的跑出教室。
拐弯的时候她正好和卫嘉南面对面,他刚刚踢完球,汗淋淋地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头发一绺绺地绞着,他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人大声地说着话。贺崇愚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和他擦身而过,他什么异样也没发觉,继续走着,直到消失在走廊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汗味,她回过头,端着簸箕站在狭窄的过道里,许久了,才意犹未尽地向印刷部附近的垃圾箱走去。
过了几天,老师成立了补课班,专门为报考勉骅的学生做准备。三个班的学生放在一起,一共有六十多号人,唧唧喳喳活像个菜市场,把一向宽敞的大教室挤得水泄不通。贺崇愚一直低着头,忽然觉得有什么在眼前,刷地抬起头,面前站着那个白衬衫黑裤子的男孩,剪着普通的平头,蜂蜜色的皮肤,好看的小手臂夹着一摞书,对门外的人喊道:“哎,你们快点儿好不好,快开始了!”
他选择的位置是贺崇愚的前面,坐下来后,贺崇愚吸了吸鼻子,发现那股汗味已经荡然无存,好像昨天和她擦肩而过的是另一个人。他还是那么干净,那么一尘不染。衬衫领子一个褶皱都没有,蜂蜜色的后颈上有一道好看的坎,发根的颜色浅浅的,耳朵后面也是干干净净的,肩膀不宽不窄,背脊很挺很直。
老师发卷子下来,他们要通过考试进行选拔。很明显,这里的六十几个学生不可能都考上勉骅,所以全部都辅导毫无疑问是浪费精力的。
第一天考的是语文。安静的教室里的笔头声此起彼伏,写不下去时,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颈子和衣领,突起的蝴蝶骨将衬衫隆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平时爱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的贺崇愚,此刻竟只有一个词汇可以去形容她所看到的他,怎么那么好看呢,怎么那么好看呢……
好看的的苏依,写得一手好字的苏依,汗水淋漓的苏依……美拉的月亮宝石,在遇到他以前,她是那么渺小,微不足道,自卑汗颜,根本没有想过会写十万字的被称作是小说的那种东西。若那都能算是小说,对作家们大概就是侮辱吧。可是她就是写了,没有任何计较和打算地写了,只是因为他让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们在一起,把一切的不美好变得美好……
考完了,学生一哄而散,抢着回家看那个年代里最红的圣斗士,一个男孩在外面叫道:“卫嘉南,你不走我可走了!”
他扯着嗓子说:“赶着投胎去呀,我还要回教室收拾东西呢。”
贺崇愚看看周围,就剩下了他们两人,他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好像知道那个男孩一定会先走掉一样,把铅笔和橡皮慢慢地放进铅笔盒,关上铁皮盖,放在叠起来的书上,剁剁整齐后夹在腋下,走了出去。
经过一个礼拜的甄选,有实力考勉骅的,只剩下了二十人。其中有卫嘉南,有温倩,也有贺崇愚。
甄选仍在继续,因为佳苑从来就没有过二十人一起考上勉骅的先例,所以,一定还有变数存在其中。
但贺崇愚相信那不是自己的命运,如果他要上勉骅,那么自己也一定可以考上。
她不知道哪来的这么惊人的自信,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自信……她只是想去做,慢慢地做这件事情,结果并不重要。就像她写小说,她只是去写了,慢慢地写,一直去写,没有放弃,居然就写了出来,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自然的事情,什么天分,什么努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第二次甄选后还剩下十三人,距离考试的时间,已是迫在眉睫……
天气,热了起来。
看起来温倩和卫嘉南都是对勉骅十拿九稳的人,相对于他们来说贺崇愚就显得有些吃力,她不晓得该如何应付数学那种抽象的玩意。她参加每周三周四的数学补习班,做所有出现在卷子上面的题目,即使已经做过,也毫不懈怠地把它当做新的对手。再次甄选的时候,她考了九十九分的数学卷子,文老师非常高兴地说:“这丫头,闷声大发财呀!”
她却仍然不敢松劲,每周三周四的补习从不缺席。补习地点是在文老师的家里,十三个学生,分成两拨人,一拨是周三周四补习,另一拨则是周五周六。
可是有一次文老师要出差,所以把十三个孩子都安排在周三周四补习,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贺崇愚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活跃地问:“换鞋好麻烦哟,我的鞋子鞋带难解得很呀——下次不要换了好不好,老师?”
“哎呀,就你麻烦,你看看其他人都换的。”
“顶多我在拖布上擦擦鞋底,好不好?”
“行了行了,快点儿进来,就你事多。”
卫嘉南从文老师的门外跳进来,一边带上门一边在老师拿来放在门口的拖布上使劲地,像母鸡刨坑似的蹭着鞋底,他穿着普通的棉制t恤和短裤,和小手臂一样健康的小腿肤色,高帮的帆布鞋,鞋带果然很繁杂,绕了几十道,打了三重结。
“好了,快坐好,我要出题了。”
文老师拿来一块小黑板挂在墙上面,抽根粉笔刷刷地写起来。
不到五分钟,卫嘉南举手说:“老师,答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