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桃蹊往下看,还能从梁燕娇的脸上看见不服气三个字。
她唇角扬了扬,提步下台阶:“阿娘在等着您,”她同梁氏做了礼,自顾自的站起身,“阿娘发了一场脾气,实在是大动肝火,您还是一个人进去吧,真有误会,您同阿娘说开了,也是一样的,不然再有什么冲撞的,可就更不好收场了。”
她语气淡漠,神色更是淡然,见梁氏想要开口,又先拦她话头:“我怕梁姐姐一个人在院子里无聊,回了阿娘,到外面来陪一陪她,您放心进去吧。”
她一个小丫头,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梁氏要再非带着梁燕娇一起进门,那反倒是她这个做长辈的胡搅蛮缠,不通情达理了。
于是梁氏无奈,只得在心下叹气,又去交代了梁燕娇几句,才一步三回头的上台阶进门去了。
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一左一右并肩站立着,可是谁都不开口,谁也不理会谁。
温桃蹊不肯多看她,像是会脏了自己的眼,而梁燕娇本来也并没有多看得惯她,更不可能去亲近。
只是沉默的久了,梁燕娇就有些站不住了。
她倒吸口气:“我没看上你大哥。”
温桃蹊不说话。
梁燕娇拢眉,声儿再一沉,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坚定:“我知道你大哥早定过亲,六月就要完婚了。”
温桃蹊缓缓扭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实处,梁燕娇那张清秀的脸,一下有了清晰的轮廓。
“那你送我大哥同心结的络子?”她眉目间清冷一片,“你不知道同心结意味着什么?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梁燕娇显然让她噎了一回,可旋即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姑妈说过了,那只是个误会!”
温桃蹊其实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尽管她对梁燕娇的印象奇差无比,可是人家这样坚定的说是误会,她就不是不肯听一听那究竟什么是真相。
况且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有些奇怪——梁燕娇就算轻狂,张牙舞爪惯了,难道真就这样送外男同心结的东西,还不怕人知道吗?那种东西,就是真要给,也总要背着人,私下里给?
只是她阿娘在气头上,这些话她自然也就没有说。
温桃蹊稍稍站正一些,虽然还是没有接茬,却实实在在地做出了一派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梁燕娇看她并非冥顽不灵不肯听,脸色才好看了些,只是开口的时候,隐隐有些咬牙切齿:“那个络子是我自己的,不是要拿出来送人用的!”
其心可诛
梁氏进门的时候,先是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儿,摆明了是在找人的。
赵夫人看在眼里,横竖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她实在是连表面上的客气都懒得维持,是以一咳嗽,冷笑着叫她:“长青不在,别找了。”
梁氏原本赔在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她心里不痛快,但却不好这个当口带出来发作,生生忍了下去:“我不找长青。”
她一面说着,一面一点儿不客气的自己就往旁边玫瑰椅上去坐了下来:“我也是看见那个被铰碎了的络子,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叫了燕娇到跟前细问过,知道这里头是误会,就怕大嫂生气,着急忙慌的就带着那丫头来跟大嫂赔礼了,我不找长青。”
躲在内室的温长青呼吸一滞。
这是知道他躲在屋里?不能吧……真是在内宅院里滚成人精了?
赵夫人也是品着她那话不是滋味,脸色就更差:“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她侧了侧身,没对着梁氏,所以眼风就成了斜扫过去的:“你说这里头有误会,怕我误会大发了,生气动肝火,那就该说是带着八姑娘来解释的,怎么却又说是来赔礼?若要是来我这儿赔礼的,那便可见这里头就不是误会。”
她姿态端的高,摆架子说话,又是官家养出来的女儿,举手投足都带着气势的。
从前她看起来和善,菩萨一样,可是梁氏心里很清楚。
这些年来,赵夫人把持中馈,从没有出过半分差错,恩威并济,实在是个有心眼,有手腕的。
所以她多少年不肯迎其锋芒而上,就算再有野心,也都是暗地里的,明面儿上大家还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今天不一样,真是不一样了。
梁氏深吸口气:“我们知道是误会,却不能张口就说是来解释,就怕大嫂听了更生气,况且那个络子是误会,但燕娇私下里给长青送东西,这的确不大规矩,我带她来赔礼,也是情理之中,并没有大嫂想的那样。”
这是个笑面虎,骨子里藏着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冷不丁就咬你一口,不死也要掉块肉,疼也能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
赵夫人哦了一声:“那我倒想知道了,那个络子,是怎么个误会法?”
……
屋里的气氛几乎有些剑拔弩张,可屋外两个小姑娘之间,便显得柔和的多。
温桃蹊几乎惊掉下巴,难以置信的看着梁燕娇。
那个络子,是她自己的?
梁燕娇在她肆无忌惮的目光下,仍旧坦然,把两只手一摊:“那络子是我母亲给我的,我那时候小,不会打同心结的络子,就缠着我母亲打了一个给我,带了好几年,其实颜色都没那么新鲜了。”
温桃蹊没有见过那个络子,不知道颜色到底怎么样,可她说的要是真的,阿娘那会儿一定气疯了,不然也不会看不出那络子有年头,并不是新打成的。
她不接话,示意梁燕娇继续说。
“我的确只给你大哥和长乐准备了礼物,两个攒心梅的络子,但是底下的丫头装错了盒,把我那个同心结的放了进去,我也没看过,这才错送到了你大哥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