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四十多平方,一室一厅。跟老妇人抹了粉似的,尽量干净整齐了,可天花板上的水迹,墙脚的裂纹,仍然显示着这房子陈旧的内在。
韩英替儿子委屈,“你不是说一切都好,小陆她爸帮忙找的房子很舒服?”
陆正兴说,“年轻人吃点苦怕什么,好多来打工的住地下室呢。”
韩英气了,没能耐别做人家的长辈,说话冷嘲热讽句句长着刺,以为别人听不出来。反正现在她是病人她最大,韩英嚷着累了想休息。
程奕文和陆念商量过,把卧室让给妈住,他俩在客厅里搭了张床,将就过两个月。估计韩英脚好了,肯定要回上海,这地方是他俩辛辛苦苦收拾出来的,出行很方便,房租也便宜,在没经济实力买房前,还是租着住吧。
韩英一说休息,陆正兴和陆念妈客气了两句,“亲家有什么事只管打电话找我们”,也就走了。剩下小两口安顿好韩英,坐在临时床上你看我我看你地笑。
“你瘦了。”陆念说程奕文。
程奕文摸摸脸,可能吧,这几天吃得少,东奔西跑办手续,是有点累。
“你胖了。没好好吃饭,光吃零食了?”程奕文说陆念。
“嗯那。一个人做饭,做不出什么。”陆念也懒得出去吃,天天巧克力薯片当晚饭,有时叫外卖,也是kfc麦记那些热量高的。
“你呀。”程奕文轻轻捏捏她的下巴,“吃零食时怎么不记得要减肥了?平时叫你多吃点饭,嚷着胖了。吃零食最容易胖了。”
陆念把脸贴在他胸口笑。
两人刚甜蜜上,里面韩英叫了,陆念记得自己想过要对婆婆好,连忙进去问要什么。韩英想上洗手间,陆念去扶她,一不小心把床头柜上的手机带到地上了。
笨,韩英忍无可忍,“你呀。”
小事都做不好,还没儿子细心。
程奕文扶着韩英进了洗手间,陆念回外面,抓了本书靠在床上看,听到母子俩聊天。婆婆说这房子太差,亲家是不是给人骗了。虽然程奕文解释再三,可韩英仍然不信,陆念益发无趣了。
第二天陆念妈拎着水果来探韩英,聊着、聊着就聊到婆媳关系上去了。
小日子
陆念妈说当年,她做媳妇的时候,婆婆身体不好,常年累月生病。“有什么办法,陆念爸跑长途,整年不在家。婆婆一叫,我挟起铺盖卷送她去医院。那时没现在方便,陪护睡的床是租的,早上5点半护士一路叫过来,起床了,赶紧爬起来还床打开水。”
韩英昨天是累了,晚上休息过精神好多了,很有兴趣地和陆念妈道家常,“你婆婆没女儿吗?”陆念妈笑道,“有是有,但在郊区,来回不方便。婆婆经常和别人说,媳妇服侍得好,我只要媳妇来陪我。”韩英笑道,“那是老人家偏心,怕女儿受累。我妈也这样的,住院时陪的人是我,她一个劲催我回去;是我阿嫂的话,她不吭声了。”
陆念妈是直性子,拍大腿大笑,“可不是。”她叹气,“还是你福气好,一儿一女一对‘好’。陆念是独生女,将来她爹和我老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少年夫妻老来伴,等大家都爬不动时,自己找个地方躺下来算了。”
说到这里,韩英多心起来,她来唱苦经,说羡慕我有儿有女,难道想我松口,让小两口以后留在北京?再听陆念妈说的话,味道转了,似乎句句转弯抹角在提醒,对媳妇不要苛刻。韩英的脸色慢慢往下沉,我是有儿子的人,用不着靠媳妇,更加用不着苛刻她。
这天陆念已经请好假,说由她照顾韩英,因此程奕文放心地回公司处理积压的工作。而陆念趁自己妈在这里看着的空档出门买菜,所以不在场。等回来看到两个妈妈神情不对,她也没往坏里想,光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妈嘴太碎,病人烦了。
陆念妈出了小区,找个避风人少的地方,立马打电话给女儿,“你到门外来听。”陆念诧异地照着做,陆念妈才说,“这几天你搬回家来住。”陆念奇道,“为什么?”陆念妈跺脚,聪明面孔笨肚肠,还问为什么,婆婆根本不把你当自己人。要不,论理对亲家要客气,哪有冷一句热一句,口口声声不需陆念请假的道理。
陆念听了一半明白过来。昨晚她爸越想越不对,亲家母虽然有只年轻的外壳,内心仍然是上海老阿姨。身体不好,儿子是自己的,她不会对他发脾气,但媳妇呢?难说。所以陆念妈今天来,一为探病,二来探虚实,套套亲家母的态度。要是不妙,赶紧把女儿先挪回家。程家又不是没有钱,请保姆总不会成问题。
陆念笑道,“妈,你别担心,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婚后陆念叫惯了韩英妈妈,这会在亲生的妈面前说起婆婆,差点脱口而出也叫妈,话到嘴边打了个顿,再出来成了“她”。
“你什么年纪,她什么年纪?她又是长辈,你吃了亏没地方找回来。听妈的话,明天我找个理由说病了,妈妈不舒服你回家是正常,你婆婆和小程也没话说。”
陆念啼笑皆非,这是干吗,最后用上撒娇才说服她妈。陆念妈不放心,“要是她对你说三道四,一定要告诉我们。”
行行行。
媳妇在自己的老娘来过后,鬼鬼祟祟跑到门外接电话,还讲了很久。
韩英也很不舒服。住在一间螺丝壳大小的房子里,样样不方便。再说媳妇,地方小家务也少,媳妇每天下班,除了淘米把电饭煲开了,大部分时间没做晚饭的自觉。客气是客气的,天天问饿不饿,要不要吃零食。韩英又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还吃薯片糖果,所以次次问都让媳妇自己吃,而陆念还真的呱叽呱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