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刮辣松脆,沈珏听得目瞪口呆,从没想过事情还能这样想。黄微喝口茶,笑笑道,“我知道我俗,问题我们活在世上,少不得要柴米油盐。你辞职,行啊,对别人有什么影响,假模假样开场送行会,说句亲爱的祝你以后鹏程万里。你呢,经济不景气,一时间也找不到类似公司,至少h实力摆在那。就算立马找到新工作,以当下情绪,你能全心投入吗?”
沈珏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黄微接口道,“就这么办呗。他不找你,你偏偏出现在他眼前,抹个口红,喷点香水,打扮得漂漂亮亮,天天不同风格,叫他后悔莫及,怎么走宝失了小美人。男人嘛,朝三暮四,说不定转来转去又转回你身边了,到辰光再收拾他也不迟。”她翻翻桌上的请柬,找出给顾海东的,“今晚早点睡,明天送请柬去吧。”
沈珏接过来,忍不住看看黄微。后者笑吟吟也看向她,手里摆弄着一枝笔。黄微圆长脸,单眼皮,下巴略方,唇上鲜红的一抹,黑色高领打底衫,大红圆领背心裙,虽说不漂亮,但够精神、利落。沈珏这回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明白!”
沈珏的那点小烦恼,跟陈冶比起来,小巫见大巫。恋爱中分手男女多着呢,再痴缠怨艾,总能慢慢放下。有纸婚约的不同,起码稳定的姻亲关系被打破,多多少少要向别人交待。陈冶的烦恼,在于她得禀告父母整件事。父母不同于其他人,不是句我俩感情不合能打发的。陈冶考虑了很久怎么说,可一见到母亲的白发、父亲的佝背,突然间发现开不了这个口。
吃过晚饭从父母家出来,一到他俩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陈冶立马失去所有力气。她把车停到路边痛哭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一哭,真是嚎啕,泪水直如喷射,止都止不住。
我们的陈姐,丈夫的新欢杨宜春说她不爱,所以能保持风度。可是,要怎样才算是爱?陈冶边哭边想,愿意与共生老病死算不算爱?愿意担负责任平分幸福算不算爱?
有人经过,又回头,敲敲车窗。
陈冶赶紧抹干泪醒鼻子,把窗缓缓放下一条缝,“什么事?”
那人有点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陈冶勉强笑了笑,“没事。”
等对方一走远,啊啊啊,陈冶继续哭。
原来受伤的感觉,是什么岔也不能阻隔它持续发作的。
周一陈冶进公司,在座已到岗的人齐齐呼了声,她长至腰间的乌黑长发换成微褐色短卷发,玫瑰紫衬衫配了条马裤。于众人掌声中,陈冶嫣然一笑,袅袅婷婷进了办公室。
h这次答谢会的规模比以往都大,因此热闹一周了。先是会议室中销售经理争取名额,过阵子满大厅飘着南腔北调,尽在邀请客户。再后来几个驻外省的急得赶了回来,缠在区域经理办公室里磨。这样大的活动,隐隐也是各销售经理证明自己在公司地位的机会,谁能说了算谁有份量。而且,去年薪酬制度修订后,销售经理由月薪制变为提成制,销售费用也相应变报销为包干制,公司出钱讨好客户的机会,谁不想抢多点。
沈珏为情所困,等回过神,名额给抢得只剩三五,幸亏黄微想着笼络她,暗中留了几个。遇到两个难说话的,“沈经理看不起我们订货少,连饭也不想请,亏我们还就在本地呢。今年订谁家的,真要考虑考虑了。”她赔笑解释半天,憋得内伤都出来了。好说歹说,别人就是不答应,她搁下电话,气得直跺脚,哪辈子没吃过饭,好稀罕么。话虽这么说,事还得解决,沈珏厚着脸皮跑去找头儿。
黄微正忙成一团,行程、节目、服装、酒店、餐会、…一堆事被推给她和陈冶。听沈珏说完,她皱起眉头似笑非笑,“吃到苦头啦?这个世界不是谈情说爱能饱的。”她向陈冶办公室方向呶呶嘴,“学学老前辈,人家跑掉的还不是男朋友,是老公~伤心归伤心,啥也没搁下,连喷嚏也呒没打一只。”沈珏后牙床咬在一起,人在屋檐下,叫人不蚀本,只好低头承认不是,“黄姐,我知道错了,请你再帮帮我。”说时抬眼看着黄微,大眼睛一眨不眨,这是她的拿手表情,许多男性供应商在此招前纷纷心软。黄微当然不吃这一套,不过做老大的功效就是关键时刻拉下属一把。她挥挥手,“好了,资料在哪?”沈珏赶紧把准备好的客户资料递上去,黄微板着面孔问,“大头在不在办公室,今天心情怎么样?”沈珏知道有戏,凑上点笑嘻嘻地说,“在,据秘书说心情不错,刚才还说要请部门所有未婚小姐去吃饭唱歌。”黄微白她眼,“猴子!给你点脸色就顺竿上。”
有事忙,沈珏暂时放下心事,但有些事躲也躲不过。她拉开抽屉,里面那张请柬,就像刚烘好的山芋,看着没啥,手触到才烫得灼人。
☆、
沈珏sn的签名天天变。
“如果有天我变得冷漠,请记得我曾经单纯过。”
“什么时候我能够重新拾起欢颜?我问神。神说,只要你想。”
“以后的时光应该会很长,长得足以让我忘记你,长得可以给我时间再喜欢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一样。”
陈冶看着乐,小朋友就是小朋友,特别现在的,又早熟又晚熟。十七八岁已经有说爱啊爱的,二十五岁的,还可以无所畏惧而天真地发表爱情宣言。要换她做此等事,没等别人抗议,自己先拿顶帽子挡住脸了,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她正在努力跳出圈外,以外人眼光,平心静气找自己在这段婚姻关系中犯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