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见到陈冶本人,也有点意外,笑逐颜开地说,“我总以为三十几岁的女人,面孔黄澄澄,身材发福,没想到…”
三十几岁的女人!?陈冶默默翻个白眼,我才32,三十出头而已。
对方好奇地问,“外企交税规范,你每月交多少个人所得税?”
陈冶勉强笑笑,“不清楚,财务代扣代缴,我只管拿税后工资。”
对方不屈不挠又问,“税后有多少呢,我能帮你算要缴多少。”
陈冶干笑一声,“不好意思,公司有规定不能讨论薪水。徐先生,谢谢你的时间,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不理对方呆若木鸡的样子,陈冶站起来主动伸手和他握了握,“再见。”
真把自己放到婚恋的市场,立马知道如今行情。陈冶既然答应见第一个,后面自然源源不断出现新人选,比如四十岁离婚有孩办事员,三星级宾馆大厨,想靠结婚迁进上海户口的护理专业硕士,…
二十多未婚大姑娘也不一定能遇到未婚貌端体健适龄男,何况三十多离婚女。要那么容易找着好的,黄微早嫁出去了。陈冶原先为宽母亲的心,才有一搭没一搭地相着亲,相得多了,慢慢觉得娱乐。多好,如果不出去,永远也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样的男人,高矮胖瘦,沉默的话多的,大方的小气的。简直可以把每次相亲当作场猜谜游戏,猜猜,今天会来什么样的?
陈冶总结经验,往往介绍人避而不谈的那点,就是被介绍者拿不出手的地方,一旦问起,介绍人的春秋笔法可圈可点。如果说有点胖,那么可能是01吨;如果说学历不太高,那么初中毕业都有可能;如果说正值壮年,大概是指上限四十五岁。
她估计,自己在被介绍人隆重推出时,很可能被简介为:有婚房、收入丰厚。
如果对方有钻研的精神,打听不足之处呢,就是“三十二”了;再被追问,“离过婚”。
这天来的是老婆去世一年多的小老板,陈冶边听他诉说思念前妻之苦,随口配合几句,“嗯,小轩窗,正梳妆,噢杨过说过?呃,不是金庸写的,是苏轼。”
正聊着,对方突然站起来扑出去大叫一声抱住一人,“顾总,你好你好!”
☆、
这种场合遇到顾海东,陈冶下意识反应想闪,相亲对象实在拿不出手,相貌一般也算了,年纪不老头发已经稀到秃,而且举动夸张、口音浓重。她几乎是张惶地看了看周围,不可能,如果逃跑,大庭广众下会吸引到更多的注目。命运总是如此安排,在你踩到一脚烂泥时,再发现那不只是烂泥,还有其他不明物体,比如狗屎。
陈冶直挺挺坐在原地,对顾海东投来的夹杂着诧异、揶揄、微怒的目光,报以平静的一笑,“那么巧,顾总。”
两人用目光进行着无声的争论。
既然找男人,为什么不找我,好过他?
“顾总您喝点什么,人参乌龙、铁观音?”
“谢谢。小姐,麻烦给我罐冰可乐。”
我的事。
“顾总来小食吧,炸鸡翅还是玉米花?”
“不用客气。”
至少,我的头发比他多点。
顾海东的视线在地中海停留片刻,嘴角浮起难以察觉的笑容。
你和他,都与我无关。
“顾总您今天怎么有空亲自来喝茶啊?”
咳、咳咳…在顾海东忍俊不禁的笑与咳嗽声中,陈冶手机响了,“对不起。”
简直天上掉下的救星,陈冶走到旁边听电话。阳光透过立地窗,晒得身上微微有点热,大街上人来人往,刚才的不悦淡下去,理别人怎么想呢。
是黄隽,陈冶有些意外。在删除说对不起的短信时,她顺手把他的号码也删了,如今再听到他的声音,倒像中间已经隔着漫漫岁月,快乐与不快乐淡成一团晕,再没有当初浓的触目惊心。她慢慢地说,“是你。”
“嗯,”他沉默片刻,突然飞快地说,“我看到你的车,现在就在你车旁,如果你愿意,马上出来另外找个地方,吃东西也行,逛街也行,什么都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听上去不错。有何不可?坐在这,面对俩加起来快九十岁的老男人,一油滑一蠢笨,同样浪费时间,起码花在赏心悦目上的才值。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她偷偷笑了笑,“好,我出来,你等我。”
顾海东和地中海看着她匆匆出去,看着她越走越快,看着她和年青男孩笑语,最后离开他们的视线。
“去哪都行?”陈冶确认。
“当然。”黄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药,反正不可能把他卖了,笃笃定定地说。
陈冶打个响指,“走,看海去。”
看海?
既然有人自告奋勇要陪她疯,何不趁机抓住。
车上了a30高速公路,陈冶才解释,“去奉贤,请你吃海鲜。”
黄隽嗯了声。
话没说开,相处的气氛渐渐沉下来,陈冶拧大收音机的音量,免得不自然。
总不能让女孩子先开口。黄隽开始说话,艰难的,“这些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是不是没能力的人异想天开?如果大家从此再也不见面,是不是对你我都好?可我,经常会想起你,吃饭时,走路时。刚才看见你的车,好像这些问题一下子有了答案,没人逼我放弃你,包括你。是我自己不敢面对,把理由推到别人身上,怕你不接受我,怕我家人不接受你,怕社会不接受我们。现在,我请求你先让我克服第一个问题,请你接受我。至于我的家人,只要我坚持,他们不能反对。至于社会,别人怎么看我们,我真的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