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积压的文件,耿梅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包吃食,是客户送的土特产,一盒扁尖、一盒大鱼头。鱼头是真空包装的,只要在微波炉里转了就能吃。女孩子们已经尝过了,说味道不错。
耿梅又去了医院,病人已经能进食,午饭订的黑鱼汤。见拎来的又是鱼,耿希心里一动,让她给赵正阳送去,算一份心意。耿梅爸躺在床上,口齿不清地赞成,“要不是小赵,哪能住进这里,二妹帮我谢谢他。”
拗不过他们,耿梅给赵正阳发短信,没想到他老实不客气,还邀请她晚上一起吃掉鱼头。“浪费了多可惜。”他语气轻快,“不算汤就有三斤多,我一个人哪吃得了。”
耿希凑在旁边听,见状一个劲做手势,示意她只管去。老头病情稳定,有护工和他在,她来不来都不要紧。
他凑得太紧,一付恨不得抢下手机帮她答应了的样子。耿梅瞪了一眼,走到露台上把门关了继续讲电话,隔着玻璃窗还能看到耿希挠头抓腮的样子。
傍晚赵正阳来接了耿梅走,耿梅总觉得耿希在后面盯着他俩看,背上顿时有芒刺似的不自在。
“有事?”赵正阳问,“那我们改天好了。”
他一派坦然,耿梅哪好意思说耿希的小心思,摇头把话题转开,和他聊了几句厂里的事。听赵正阳说原来的车间主任已经走了,现在从外面新招了一个,内部提拔了一个主管,两个暂时都是副主任,观察期是半年。
“你倒是狠得下心。”耿梅知道他买厂的钱里有三分之一付在专有技术上,车间主任自恃掌握着核心技术,才敢给外行的新老板看脸色。
“我是大爷,没兴趣侍候二大爷。”赵正阳故意脸一板,装出一付横相。耿梅一愣,知道他是开玩笑,笑了出来。赵正阳眯起眼,“我说的是真话,生平最讨厌被人拿捏。想要什么跟我明说,说不定我就给了。跟我玩手段,小心鱼死网破,什么也得不到。”
后面两句话如同牙齿里挤出来的,既干又低,耿梅有点疑心,看他的表情又不像,眉眼间依然是淡淡的笑意。
察觉到耿梅的注视,赵正阳迅速摆出个露齿的笑容,“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真的吗,耿梅一笑,漫不经心地说,“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也不是好办法,大不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后面的日子长着呢,说不定峰回路转别有光明。”
赵正阳轻微地撇了下嘴,“阿q,再过18年又是条好汉?今天还有人告诫我,千万不要相信女人的承诺。”
“逼急了兔子还跳墙,男女都一样。”耿梅没放在心上,只当赵正阳故态复萌,偏要跟她说反话。“跟你明说你就给,哪可能,换我也不信。”
“不提不合理的要求不就行了。”赵正阳抗议,“我们干吗老是在说不怎么愉快的事?”
不是你先说的吗,耿梅想,但实在最近承他的情太多,不想为不相关的发生争执。但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其他话题,毕竟除了工作上的联系外,他俩生活上重叠的部分太少,一直都是他说她听。
“难道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比如……”赵正阳想了想,“女孩子都爱聊的东西,零食,服饰,明星?”
嗳,耿梅对这些还真没有了解,好像她的生活就考试和工作两件事。想了半天,她泄气,“你起个头,我展开?”
“我怎么知道你们女人喜欢什么,你当我没事做混在女人里面听闲扯。”赵正阳骂道,戚睿属于非标准类女性,不能以常规而论,和他天马行空都聊,就是没聊过小女生的话题,。
又来了,估计是很久没闹别扭,突然发作了。耿梅坏心眼地想到男人也有更年期,又或者太久没交女朋友,已经忘记正常交往方式。陈立曾经振振有辞,男人需要定期排放,否则会憋成变态,以此理由缠着她三天两头地做。想到这里,她心中“格”的一声,停止了胡思乱想,取而代之的是羞惭。在她少年似懂非懂的时候,大人说话也不避开她。一帮中年妇女聊男女之间的事,粗陋直白到让人面红耳赤,她发过誓,未来绝不如此低俗,没想到竟然不知不觉中踏上她们的老路。
耿梅不吭声,赵正阳以为是自己骂得凶了她在生闷气,“我让钟点工准备了菜,丝瓜炒虾仁,小土豆焖牛腩,怎么样?要是不够我们去超市再买点。”
“两个人三个菜,够了。”耿梅回过神,“今天还吃面条?”再吃一次面条,她就把花生米改成面条兄。
赵正阳飞快地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随即一脸正气地看着前方,仿佛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开车。
到了他家,赵正阳负责盛饭,耿梅把鱼头和汤包拿出来,倒在汤盆里放进微波炉加热。她去拿的时候被烫了下,不敢托大,正找抹布想垫着两边端,赵正阳伸手抢在她前面端走了。耿梅急得跟在后面直嚷,“小心别烫着。”赵正阳稳稳地在餐桌上放下汤盆,神气活现地说,“以为我是你?我大老粗一个,不像你细皮嫩肉。”
你牛,耿梅无声翻个白眼,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还没来得及端起饭碗,赵正阳又伸手拿起她的饭碗,舀了几大勺炒虾仁,几乎把碗里的虾仁一网打尽。耿梅从小到大没接受过如此待遇,立马不安,“别都给我,你也吃。”
赵正阳把碗塞进她手里,虎起脸喝道,“少说废话,快吃。”
今天……吃炸药了,还是放弃治疗跑出来了?耿梅刻薄地想,一会和风细雨,一会雷霆万钧,让人想配合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