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琰,”王淮道,“堂伯早就说过,五十年内大梁会大乱,果真如此,如果他还活着就好了,或许会有法子。”
王淮抬起手抚平谢玉琰的发鬓,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谢玉琰没有挣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半晌他才松开道:“阿琰,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我麾下的几千人,任你调遣。”
王淮拿起一块糕点揣入怀中:“这是你亲手做的,让我留个念想吧!”说完站起身向殿外走去。
片刻之后,禁军捧着一颗人头进门:“王侍郎自戕了。”
谢玉琰转头看去,王淮眼睛紧闭,脸上仿佛还留着一抹笑容。
“阿琰,我这就回去与父亲说,也许能想到法子,不让你入宫去。”
少年一脸赤诚,她那时候才知晓,喜欢一个人的目光是什么样的。
她不喜欢王淮,为了达到目的,才肯让他入帷帐。
于她来说就是一场利益交换。
旁边的崔尚仪忍不住道:“太后……若是难过……”
谢玉琰道:“其实二郎不知道,他麾下的几千人马早就被我掌控,他若不肯死,到时便会有人动手。”
“早在入宫之前,祖母就说过,旁人想要在宫中存活,要花一辈子去学如何勾心斗角,而你只需做一件事。不要让人知晓,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如果人生下来就分善恶,她是后面那种。
她也曾装得贤良淑德,靠着这名声被先帝封为皇后,可惜终究敌不过先帝钟爱的娘子又被废黜。
后来她再度回到宫中,重新坐上皇后之位,不知晓的会以为,她在惨烈的宫斗中,学会了些手段,却不知只是展露她一点点真性情。
第二次被废是因为皇储之争。
先帝想方设法为爱子铺路,可他那爱子才登基两年,都城就被攻破。
她亲眼看着皇帝和宠爱的娘子、公主们被掳走,王淮出现在齐人身边,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她怂恿王淮去做伪帝,等齐人离开之后,就能将都城还给大梁。
这样的乱世里,做什么都是应当,最重要的是将性命掌控在自己手中。
谢玉琰将装着王淮人头的匣子重新盖好。
“将人头送给谢太尉。”
有了伪帝的人头和足够的军资,与齐军交战就暂时没了后顾之忧。
……
京城再次被围困的时候,谢玉琰刚刚睡醒,正让崔尚仪给她梳最喜欢的发式。
长发只簪一半,剩下的如鸦般垂在腰侧。
透着股无拘无束的散漫和自在。
让人恍惚忘记了外面紧张的战事。
朝廷十万大军刚刚遭遇齐人就大败收场,刚登基的大梁皇帝更是没有了对战的信心,被一干官员和将领护着南逃。
“谢太尉也带人降了齐人。”
八十四岁的谢太尉,早就不能征战,他的地位和名声却是大梁的一根脊梁。
“娘娘,太尉不但做了降臣,还会助齐军南下。”
说完这些,眼线顿了顿道:“太尉说……”
“您并非谢家骨血,养您这些年,您也该有所回报,等他与齐人一同兵临城下时,您便下令打开城门,助他在齐国立下第一功,日后谢氏封王封地自然是太后的依仗。”
“娘娘您贵为太后,若是前往齐国,也能有个好前程。”
“就凭……就凭娘娘两次被夺太后位,两次重新恢复身份,可见……有那个手段,去了齐国诞下子嗣,说不得哪天又成了齐国的太后。”
谢玉琰忽然笑起来,脸上是浑然天成的妩媚,到了这般年纪,祖父却还要利用她这张面皮。
“这是劝吾三嫁吗?”
屋子里气氛一凝。
谢玉琰淡淡地道:“再嫁也无不可,只要他能似王淮一样,让吾掌管都城。”
谢玉琰攥起手,她没降生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母亲身子不好,将她生下也撒手人寰,之后她就在祖父母身边长大,祖父母待她一向很好,她被封为皇后,谢家也跟着风光,一举将祖父推上了太尉位子上。
她知晓谢氏对她来说,更多的是利益交换,但……她怎会不是谢氏骨血?母亲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腹中怎可能有别人孩儿?
真相到底如何,她却没有时间去查问了。
……
宫外呼喊渐起。
城破之后,齐兵和百姓叫着捉拿谢太后。
将祸国殃民的太后,从宫中扯出来,不但能发泄心中的怨恨和怒气,还能将她交给齐人领赏。
谢玉琰站在慈安宫中,看着她那师弟在院子里忙碌,她被夺太后位的时候,曾去道观修道,这憨傻的小师弟就跟在她身边。
直到现在,小师弟还相信有什么所谓的逆天大阵,将她带到阵心一通布置,然后煞有其事地启动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