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在背后搬下行李,秦销亲昵地揽住汪盏的肩膀,汪盏顺势靠着他,遗憾地说:“阿妹刚走,早一分钟你们就能见上面了。”
秦销没吭声。
心说这里方圆几公里都是私家海滩,不会有无关车辆驶入。他在车里看见汪盏送妹妹出门,妹妹和汪盏当然也能离老远看见他的车灯。
——汪盏是不好意思让妹妹多等几分钟?
——还是她开口了,妹妹没答应?
远处的海岸公路被夕阳渲染得无比美丽,那道银色的闪电早已消失在尽头。
秦销收回视线,拍了拍汪盏的手臂,温柔道:“没关系,总会有见面的那天。”
他没告诉汪盏的是,其实几年前,早在他遇到她之前,就先见过了她妹妹。只是那时没有料到,在不遥远的以后,他们会有这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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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o17年。
全球最着名的科技盛会ces在拉斯维加斯举办。
秦销是受邀的投资人,在展览会上现了一个有趣的“影”。
“影”的身影挺拔修长,气质清冷沉静。
像是哪国情报组织派来的女特工,利用路人、摆台、易拉宝和环境死角,完美地避开了所有镜头。
要知道场馆里除了有成千上万个媒体的专业镜头,还有无孔不入的手机镜头。
“影”像个幽灵一样,在场内穿梭来去,硬是没被拍到一张照片。且只有她主动与人交谈的份儿,不见有人上前与她搭讪。
哆啦a梦有一顶石头帽子,戴上的人会像路边的石头一样不起眼。
秦销心里突然划过一个荒诞的想法——这人不会是研出来了隐身技术,来ces推介的吧。
他想走到近处去看看“影”到底是何方神圣,可刚绕过一个展览位,原本“影”站着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只剩下绿色广告幅被风吹得漂浮起来。 “……?”
他心里一片茫然,又觉得有趣。
偌大的场馆里找一个“人”都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个“影”。
偏偏秦销生来对周遭的一切都敏锐异常,靠这个天赋躲过不少次生命危险,否则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影”了。
那天的自由展览,和其后的结束晚宴,仿佛一个没有围墙的迷宫。神出鬼没“影”好几次撞入秦销的视线,可每一次他想靠近,“影”就又会消失在人群中。
某种像小猫舔舐抓挠的异样,渐渐涌上他心头。
几年后,汪盏曾给他看姐妹俩的合照。光学成像只能定格两张近乎相同的脸,拍不出古怪诡异的“透明人”的气质,秦销也没认出来,这就是当年那个“影”。
但其实就算是认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无神论者不信命,什么冥冥中早有注定都是扯淡,一切离奇诡谲的巧合归根结底不过是概率问题。
秦销生来拥有的太多,得到什么也很容易,自然养成了豁达的性格。世间没有任何人值得他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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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盏精神崩溃前,已有一些细微的征兆。
“阿妹”是她在世上唯一牵挂,被迫害的妄想,从自身延续到妹妹身上。她害怕秦销祸害“阿妹”,最后那几个月里,整日殚精竭虑,为此不惜要动手杀他。
秦销站在疗养院的走廊上,望着一楼窗边那个“影”,心想还是离妹妹远点吧。
他没有非要搞人家姐妹花的恶趣味,汪盏要杀他的勇气,也值得让他尊重她的意愿。
不过既然妹妹大老远从硅谷回来了,出于礼貌他也该去打个招呼,聊聊对汪盏的安排。
要是妹妹想把汪盏接到国外治疗,他可以派私人飞机送她们。虽然他觉得那个孤僻怪胎是不会一个累赘走的,那他可以保证,汪盏在国内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故事在此刻就是结局了。
冬日午后的走廊上空荡幽静,各间病房里传出的咳嗽声像变调的多重合唱。那个隆冬,药物供应不足,又没有科学引导,破罐子破摔地开始群体性免疫,使得大流行病肆意横行。
秦销从二楼走下来,穿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皮鞋轻轻踏过走廊。
那道“影”闻声抬起头,两束目光轻轻一撞——
空气凝固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