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帝面沉如水,并未答话。
但殷君衡此刻已经懒得理会泰安帝的表情了,说完这句,他便径直转过身,俯身拾起地上自己的外裳和披风,一步一步朝着台阶下走去。
滴滴答答,留下一路血痕。
在日光的映照下,分外刺目。
五十天刑鞭,足够抽碎一个人仅剩的,一点泡沫般的薄薄幻想了。
·
沈明玉本来一直是坐在马车中静静等着殷君衡出来。
但某一刻,他不知为何,他心口忽然轻轻跳了一下。
沈明玉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几乎没有犹豫便欠身而起,掀开了车帘。
风轻轻吹起车帘。
而只这么一眼,沈明玉便遥遥看到了那个从宫门中走出,沐浴着日光,无比高大,却在此刻又显得无比单薄的染血身影。
沈明玉不觉微微睁大了眼,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心疼之色。
影骑们也在这时看到了殷君衡,不觉哗然。
他们忍不住想围上去,可感受到了殷君衡周身那股冷冽如冰,生人勿进的凛寒气息,他们又犹豫了。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殷君衡的霉头。
最终,影骑们悄悄对视一眼,只能缓慢地分开两旁,让出了一条通路。
殷君衡面无表情地从影骑们让出的通路走了过去。
可忽然,他眉心蹙了一下,目光也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一团柔软的暗青色身影从远处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就这么踏着雪,迎着风,朝他跑来。
当看清楚那张柔美且熟悉面孔的一瞬间,殷君衡心口有什么东西很轻很轻地颤动了一下,裂开了。
他站着没动。
就这样,他静静看着沈明玉喘息着,踉踉跄跄的跑到他面前,一张脸被冷风吹得通红,却还要关切地去握他的手。
沈明玉的手很软,很暖。
此时,还仰起脸,一双秋水眼中饱含自责和难过地仰头看着他:“殿下怎么会伤得这么重?痛不痛?”
凝视着眼前这双漂亮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殷君衡眸中的情绪骤然深邃翻涌了起来。
下一瞬,他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冲动,忽然一把就攥住了沈明玉纤细的手腕,一把将人拽入了怀中——
青色披风扑了满怀,鼻翼间尽是淡淡的馨香。
沈明玉瞳孔骤然收缩。
但很快,他又悄悄抿了唇,有些小心翼翼地也伸出手,轻轻回抱殷君衡。
感受到沈明玉的小动作,殷君衡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一丝,也默默阖上眼。
在这一刻,不知为何,方才所有的心灰意冷都在此刻化成了那屋檐上日光下的雪,消融殆尽。
即便这个人身份成迷,也未必全部真心为他,可此时此刻,他能感受到,这个拥抱是真的。
那就够了。
时间静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殷君衡怀中抱着的沈明玉忽然有些压抑地低低咳嗽了起来——
实在是沈明玉方才跑的太急,又吹了风,现在停下,心脏已经开始怦怦直跳,有些堵得发慌了,只是殷君衡抱着他,他不敢太煞风景。
可忍了一会,沈明玉还是没忍住,就在殷君衡怀中咳嗽了出声。
殷君衡听着沈明玉的咳嗽声,倏然睁开眼,接着他就蹙眉松开了沈明玉,目光锐利地看了过来。
沈明玉感受到殷君衡投射下来有些不悦的目光,嘴唇动了动,正想解释,腰间忽然一紧,整个人便凌空而起——
就这么被殷君衡抱了起来。
吓得沈明玉一边闷声咳嗽一边搂住了殷君衡的脖颈。
殷君衡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因为咳嗽而泛起不正常潮红的柔弱侧脸,不觉皱眉:“明知自己是个病秧子还敢这么折腾。”
沈明玉:……
一边咳嗽,沈明玉一边低声勉力道歉:“殿下教训得是,是明玉不自量力了。”
殷君衡剑眉一挑,冷冷道:“再胡乱道歉,就把你扔在这。”
沈明玉瞬间抿唇,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