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宁儿,是不是你在叫娘?”
云氏跌跌撞撞跑过来,热泪滚滚而下。
十年了,她终于又听到女儿叫她阿娘!
“宁儿!”杜关山此时也回过神,飞奔而至,撩开黑纱将女儿抱了起来。
若宁小姐靠在父亲怀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无边的恨意看向宋悯,随即又惊讶地看向他旁边的江潋。
“你,你……”她伸手指着两人,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说出这两个字,紧接着便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宋悯猛地惊醒,女孩充满仇恨的眼神让他心头一阵刺痛。
他连忙捂住心口,阴郁的目光扫过女孩惨白的小脸。
左眼眼尾下方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映入眼帘,宋悯呼吸一窒,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痨病鬼,怎么不咳死你!”云氏恨恨骂了句,拉着丈夫往府里走,连声吩咐大管事快去请大夫。
宋悯咳得厉害,视线却紧紧追随着那一角飞扬的粉色裙摆,直到再也看不见……
寒玉棺孤零零停在路中,江潋慢慢走过去,隔着半透明的棺盖,去看那个躺在里面的女子。
眼前闪过十年前那个如落叶一般跌落尘埃的红色身影,让他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公主……”
他喃喃轻唤,下一刻就被宋悯一把推开。
“姓江的,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江潋已然恢复了冷漠的样子,漫不经心道,“咱家就是想看看长宁公主长什么样。”
“走开!”宋悯顿时红了眼,护着棺材冲他大吼。
“嘁,谁稀罕!”江潋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身后传来宋悯剧烈的咳嗽。
“痨病鬼,怎么不咳死你。”江潋学着国公夫人的语气说道,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
国公府后院。
杜若宁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刀光剑影,火光冲天,惨叫声和哭泣声不绝于耳。
突然,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刺穿了她的胸膛,她痛呼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宁儿,你醒了?”
随着一声惊喜的轻唤,一张泪痕斑斑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宁儿,娘的乖乖,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云氏趴在床沿,哽咽着握住她的手。
杜若宁轻轻转动黑漆漆的眼仁,对上云氏含泪的目光,半晌才开口唤她:
“阿娘,疼!”
云氏的眼泪瞬间又夺眶而出。
“宁儿乖,方才是沈太医在为你扎针,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杜若宁没说话,另一只手在被子下用力按住心口。
疼的不是身体,是她的心。
死之前,她曾发誓要带宋悯一起下地狱,然而宋悯却没有死,反倒是她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黑暗中被幽禁了十年。
那夜毁天灭地的大火,血流成河的宫殿,父母兄弟被杀的仇恨,长剑穿透身体的痛楚,日日夜夜化作地狱之火煎熬着她。
她想要逃离那无尽的黑暗,摆脱那无尽的煎熬,但她能听,能看,却发不出声音,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
天地不仁,神明不渡,她以为自己大概要永生永世在这样的痛苦中不得超生,没想到上苍终究还有一丝怜悯之心,让她得以重见天日。
这十年的恨,十年的痛,十年的煎熬,她定要那些人千倍万倍地偿还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