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杭刚去洗了个澡,此时发尾湿润的靠坐在寝室的床尾,闻言冷淡的抬起眼:
“他不是混蛋,他是你哥。”
“你……”贺濯川语塞片刻,然后忽然眼圈红了,“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我嫂子。”
庄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像是在缅怀什么似的,贺濯川恨透了他这种透过自己看别人的眼神,暴躁的凑上去抚住他的后脑,急切的问:
“你不会真的要答应他,留在那个鬼地方吧?”
“我没有。”庄杭疲惫的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愧疚。”
“你有什么好愧疚的?做错了事的人是我爸,是简进,是那群给学生喂药的煞笔!”
贺濯川跟着庄杭的视角看完了整个三年前的回忆,当然知道整件事是怎么回事。
“那个混蛋……他的初衷是好的,但计划做的不够到位,才会变成最后那样。但他的失败跟你没关系!”
庄杭温和打断他的话:“计划是我们一起做的,而且,不只是他的失败,也有我的。”
贺濯川顺着庄杭的目光看见他出事的右腿,曾经那么喜欢在足球场奔跑的腿,打着石膏过了三年,如今在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
“而且你父亲,还有简进,他们都死了。而我还活着。”庄杭又说。
楚渊被蓄意污蔑再加上惨死,怨气一定极大。
他在他一手建造的里世界游乐场里,完成了他的复仇。
但需要复仇的人真的只有贺先生和简进吗?
三年前事发后,媒体被收买,还有那些知道内情的学生和家长,全都隐而不报。
那些人都是帮凶。
庄杭甚至连自己都原谅不了。
如果不是他一开始说公布真相,或许也不会走到这无法挽回的一步,他们那时都太年轻天真了,以为靠自己的一腔热血,就能撼动这黑暗的世界。
贺濯川关注着他的神情,忽然问:“那么小唐也是帮凶吗?”
忽然听见唐亦乔的名字,庄杭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弹了一下,直愣愣的抬起眼。
贺濯川看着他小孩子一样惊慌无助的黑眼珠,一颗心都软了下来,他在庄杭旁边坐下,把手心焐热放在庄杭微微汗毛竖起的手臂上。
“小唐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他也被卷了进来,死在了里世界。还有成千上百小唐这样无辜这样的人——不要被楚渊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蒙骗了,他只是想骗取你的同情!!”
庄杭咬着牙点了点头,贺濯川拿了个大毛巾过来,把他身上的水擦干,然后用被子将他一裹,轻柔的放在了床上。
“现在,睡一觉吧,你太累了。”
庄杭不知自己在里世界呆了多长时间,只知道自己的精神极度疲惫,闭上眼就沉沉的睡过去了,一直到腹中饥饿难耐,才睁开眼醒来。
寝室房间里黑漆漆的,窗帘被关上了,外面的阳光只能勉强透进来一点。
“我睡了多久?”庄杭坐起身,只感觉身上酸痛无力,像是很久没用的老机器一样发出酸涩的响声。
贺濯川依旧保持着他睡前的姿势,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把头埋在庄杭面前的被子上。
“贺濯川?”
庄杭轻轻动了动,贺濯川沉重的身躯豁然倒地。
“贺濯川!!”庄杭翻身下床,翻过贺濯川的身体,露出他人事不省的脸,随着庄杭的动作,一管鼻血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流下。
救护车来的很快,急救人员将贺濯川抬上车的时候,委婉的告诉庄杭,情况可能不是太好。
“病人一直昏睡不醒,可能是内脏出血,目前还没排查到原因。”
庄杭原本是要跟车的,闻言愣了半晌,等车缓缓启动的时候又忽然发疯似的跳下车,朝学校的行政楼方向跑去。
校长室的门锁着,庄杭用力砸了几下,门没开,倒是吸引了一旁正打扫卫生的清洁员大爷。
大爷问起他的来意后,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小伙子,你没睡醒吧?上任校长死了之后,新校长还没定下来呢。”
庄杭僵硬的转过头,在大爷的提醒下才看见,门旁边挂着的名牌处一直是空的。
透过窗户也可以看见,校长室里东西杂乱的摆放着,根本不像是有人在这里办公的样子。
“……谢谢大爷。”庄杭失魂落魄的走出大楼,打车来到贺濯川送去的医院。
他在医院大门前站着想了一会儿,没去急救室,而是来到了一楼大厅的取药房,就站在队伍的不远处,双眼紧紧盯着来取药的人。
他没等太久,等一个年轻小姑娘从窗口拿出他想要的东西时,他猛地冲上去一把抢过药瓶,在小姑娘惊慌的叫声中飞奔去了男厕所的隔间里关上门,抖着手把标注了安眠药的药瓶拧开,一把塞进嘴里。
……他想了很久,只有这个办法了。
贺濯川的病一定是楚渊搞的鬼,他又故意消失在现实世界,就是想让自己主动去里世界里求他。
但他又无法在这个时候安然入眠。
隔间单薄的门板后很快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庄杭在安眠药的药效中感觉眼前的视线飞速模糊下去。
里世界,阴天。
庄杭穿过行政楼走廊,这里本来有保安把手,不能轻易进入,但今天的里世界里气氛有些不同寻常,所有原住民都停止了行动,微仰着脸呆愣的看着头顶乌云压顶的天空。
庄杭来到校长室,一脚踹开了厚厚的木门。
校长室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只有书桌后巨大的落地窗外透进了几丝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