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干得快要烧起来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渴水的呻吟,连呼吸都抽动着疼痛。下一秒,嘴唇被轻轻堵住了,有一股细流注入喉管。干渴暂时得到缓解,但每一次胸口的起伏都会引发一阵锥心的痛。
眼皮很沉,身体到处都在痛,感觉快要散架了。被倦意击垮,他艰难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嗓子依旧渴到不行。窗帘拉着,眼前一片漆黑,分不清时间概念。
眼睛哭得很痛,喉咙很痛。喘气也难受。裴净觉得自己像极了沙漠中快要被晒干的秃鹫,干巴巴的瘫在沙子里。不同之处是他身陷被褥中,很软,很干净。
想要水。但是身边的床单是凉的。本能地掀了掀唇,想要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却只发出了类似音节的嘶哑声音。
嗓子疼到几近黏着,他需要水。努力地翻身想要起来取水,一股锥心的疼痛却从胸口传来,逼出了一头冷汗。
“痛……”
口中忍不住喊出声,伸手胡乱去摸水杯时,不幸地碰到了床头柜,正好一把将水杯打翻,水汩汩流了一地。
咬牙捡起地上的衬衫和内裤,倚靠着墙壁和扶手,裴净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了客厅。从床上到客厅似乎已经花完了一辈子的时间。
他弓着身子,从厨房里接了半杯自来水便已经累到了极点。他顺着洗手池滑到地上,靠着柜子就地坐下,这才有力气将水杯哆嗦地捧到嘴边。
急不可耐地吞进一口,知觉终于复苏,痛觉也随之被唤醒。腹侧暴发一阵疼痛,他呛到了,大半的水都泼在身上,洒了一地。
“咳,咳……”他急促喘息,捂着嘴想把吸入喉管的水咳出来,可每一下动作都会牵扯到疼痛之处,直到他半瘫在地上,才觉得稍稍缓解一些。
门“咔”一声打开了。以为是谢筱竹回来了,裴净一个激灵,忍着剧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谢……”
不是谢筱竹。他失望地看着伫在门口的谢南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狼狈地擦着嘴角身上的水磕磕绊绊地说:“你……怎么会……”
谢南星没有动弹。他的影子在门口滞住了。他伸手打开客厅的灯,突然充斥的光线让裴净忍不住抬手挡眼。
“谢筱竹呢?”谢南星盯着裴净,皱着眉。
“我不知道,他不在家……”听到这个名字,裴净眼睛酸起来,“你不知道谢筱竹在哪里吗?”
谢南星欲言又止:“不可能,我和他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我过来不是因为谢筱竹,是因为追踪到他没有去公司,还出了门,轨迹很可疑,所以……这不重要,你的脸怎么了?”
裴净挪开视线,慌忙想要站起身:“我,我还要上班,我要走了……”
“等等!”谢南星拦住他,“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裴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穿衣镜里的自己。对着镜子怔了几秒,他心想,自己真像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样子。
头发凌乱,嘴角红肿,面色惨白,皱巴巴的衬衫挂在身上,左乳处留着醒目的咬痕。腰上,腿上,布满了数不清的红印与淤青。后穴传来奇怪的感觉,他反应过来,是残留在里面的东西正在往外流……
不自在地夹紧了腿,缓慢背过身去,看到墙上的钟,心里一悸,头脑发懵地问:“今天是周几?”
“星期一晚上。”
裴净意识到自己没有来得及请假,直接闷声不响地旷了一天工。
要赶紧说明情况才对……他猛得站起身想去找手机,撞到了大理石台面,因为腹侧的剧痛呻吟着跌倒回原处。
看着裴净痛苦喘气的模样,谢南星走进几步,弯下腰靠近他:“那个畜生东西对你做了什么?”
对方说了什么完全听不清,想到自己失去了全勤,那么久的努力都白费了,裴净捂着脸呜咽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哭声慢慢减弱下来。泪痕几乎干涸,他已经没有在抽泣了,只是捂着胸口,身体颤抖着,只微弱地重复:“好痛……好痛……”
谢南星扶住他的肩:“你还好吗?”
一开始还能给予一些反应,渐渐的他发不出声音了,胸口紊乱地起伏着,像旱地上徒劳鼓动鳃的鱼。
“裴净?”谢南星蹲下来,叫了他好几遍,却没有得到回音。他迅速掏出手机联系了人。打完电话,他扶住裴净,安慰道:“不要急,跟着我慢慢呼吸……”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声音毫无感情地汇报:“右侧第6、7肋骨骨折位移导致肺部挫伤引发血气胸,建议是手术,你是患者家属吗?”
谢南星收回放在桌面上的手:“我不是,我会尽量帮忙联络。不过,还是优先参考本人的意愿吧……”
医生从电脑屏幕前打断他:“你是朋友还是?”
谢南星面不改色地敷衍:“差不多吧。”
医生斜睨他一眼:“不像是车祸,原因你们心里清楚吗?”
谢南星没好气地走进病房,想看看裴净有没有醒,却被病床上圆睁着的一双眼睛吓了一大跳。
“你醒了?”
裴净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因为说话和呼吸都实在很费劲,他静静躺着,看起来就像一具了无生趣的人体模型。
谢南星说::“我弄错了一件事,你好像不只是个玩具。谢筱竹会毁掉别人的玩具,但总是把自己的玩具保护得很好。”
裴净的脸颊不易察觉地抽动一下,他的声音细若游丝:“意思是我连玩具都不是吗?”
谢南星摇摇头:“不,你大概和玩具不一样。”
“那还真是个好消息啊。”裴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谢南星没等到回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决定手术的话,我会付钱,没法进医保的一切费用我都会支付,你就安心……”
“不用了。”裴净的声音比呼吸还轻,必须靠近他才能听清,“我付不起。”
谢南星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会帮你付,你不用担心。”
“不,不要你付,我不帮你,我什么都不做,请不要管我了。”他竭力说着,手指深深掐进床单里,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