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也许久没有回去了,心里对母亲的埋怨还有,随着时间逝去愈发淡了,总是一家人,难道还真要记恨一辈子?只是总拉不下脸面回去,或许她等的只是一个台阶。
春节前几天,郝心晴接到父亲的电话,什么也没说,只叫她回家一趟。
接到电话时,郝心晴心就软软的,回家的念头分外的强烈。每个人心里都有最柔软的地方,对于郝心晴来说,那就是她的父母,尽管他们有不少缺点,生气到极致时,也曾有过再也不理他们的念头,可最后,她总是轻而易举地就投降了。
郝心晴回去时正值下午,她准备坐坐就走,也不打算吃饭。大概是上次留下的阴影,回到家,总觉得气氛异常,她现在都成惊弓之鸟了。
爸妈都坐在阳台上,她也搬个小凳子过去,顿时,空间满满的。平常一向和善的父亲面有难色,几度看向她,又欲言又止。母亲李萍望望郝志强,再看看她,表情很是奇怪。
“怎么了?”郝心晴最烦打哑谜了。
郝志强长叹口气,“你爷爷生病了。”
“什么病?”
“肝癌晚期。”
郝心晴心里咯噔下,顿时堵得慌。她和爷爷并不亲,自小看到他古板的模样,还有嘴角的两撇胡子,就会躲在奶奶的身后。在她心目中,爷爷是个可远观而不可亲近的老人,她对爷爷只有惧怕。
就算这样,此刻的她也是难过的。
郝志强打探女儿半天,再度开口,“医生说程度严重,做别的治疗已经没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肝。”
郝心晴突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那要多少钱?”
“五十万。你大伯负担二十万,剩下的我和你姑姑一人一半,也就是每人十五万。”郝志强低头不敢看女儿,“你爷爷没有医保,这些钱一分也报销不了。”
郝心晴懵了,十五万,现在让她去哪里拿?原本的业务提成分五次给完,上个月权总大发善心,一次给她结清了,她所有的钱都投入了公司。而现在公司财务紧张,钱都垫付给厂家了,流动资金少得可怜。
李萍忍不住了,“照我说,老人年纪也大了,这病干脆就保守治疗,能活一天算一天。实在要治,让你哥把房子卖了,那么多钱治几次都行。”
“你胡说什么。”郝志强喝道。
郝心晴苦笑着,“爸,我手头现在实在没钱,要不我去想想办法再给你消息。”
晚饭都没吃,郝心晴就走了,她不知天大地大该向谁去求救。她个性看似随和,其实是最不愿向别人开口的。这世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染上了金钱的痕迹,就会变得污浊不堪。她不过是想保持一种纯洁的关系。
此时她想到苏莫,她和他又是一种什么关系呢?法律上的定义是夫妻,而在她内心,却难以定义。似恋非恋,似友非友,似夫非夫。
她不想求人,可事态紧急,第二天爷爷就被送去医院了,父亲在医院给她打了个电话,“心晴,钱的事怎么样了?算爸爸借你的,以后每个月发工资我就还你。”
父亲如此低声下气地和她说话,郝心晴眼睛酸了,“爸,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
她去了章妍的办公室,就见她正在打电话,低声细语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你来了。”章妍满脸春风,“告诉你一件好事,上次托苏莫帮忙的事情已经落实了,国资委同意过户了,永年说那家药厂年底就要上市,他准备划百分之五的股权给你。”
上市公司百分之五的股权,岂不是天文数字?郝心晴摇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你傻呀,你知道多少钱,你一辈子都赚不到。”
“章妍,我是看你的面子去和苏莫说的,我冲的不是钱。”
章妍无奈,“你呀,我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郝心晴双手撑在桌沿,咬牙开口道,“章妍,问你借点钱。”
“多少?”
“十五万。”
章妍瞪大眼,“我的经济状况你还不知道?手边的活钱也就千。”
章妍说的是实情,平常翟永年给她一张信用卡,很少给现金给她的,她手边有点钱还要接济母亲,手里的确没钱。郝心晴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才向她开口的。
“算我没说。”
“要不我帮你问永年要一笔,就算这次事情的公关费。”
郝心晴摇头,“不必了。”
回到家,只剩母亲一人,父亲在医院照看爷爷,郝心晴也没什么和母亲说的,正打算走,李萍喊住她,“心晴,你别傻了,你爷爷的医药费还轮不到你出头。”
郝心晴苦笑着离开。母亲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只是身为女儿,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父亲苦苦哀求。
下楼后,她目光迷惘,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小在厂区长大,除了厂里的领导,大家条件相差不大,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家里穷。然而爷爷生病,巨额的医疗费让她明白,她的确是个穷人。
现在,或许只有有钱人才生的起病,才敢生病,郝心晴从心底冒出悲凉。
再走几步,就可以到苏莫家了。这几天,苏莫都没有来小公寓,应该是年底事多繁忙。
郝心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翘翘板边,仰头看着三楼,直到脖子都酸了,才低头,心底叹息,该回去了。
“心晴,怎么到家了都不上去?”苏庭生从入口过来,一眼就瞅到她。
眼见被逮到,郝心晴无奈只好跟在苏庭生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