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莫走到柳树下面,湖面泛着小舟,天气正好,游人游兴正浓。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他也曾来过这里泛舟游玩,他和心晴一起划桨,水花四溅,心晴咯咯笑个不停。那个十四岁的少女,明亮的眼睛从此一直停留在他的心底。
苏莫苦涩地从口袋掏出香烟,点燃后,狠狠吸口,有点苦,苦在心里。
十八岁那年离开父母,离开家乡,也离开了刻在心里的那个人。他以为,时间是双魔术手,可以抚平一切。多年后,退役回家,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所谓的忘记只是一种假象,它们埋在心底最深处,从不曾离去。
可是那时,双方都有了男女朋友,他只能装作毫不在意,冷淡待她。
后来从小黑嘴里得知她失恋了,他毫不犹豫地就向琳琳提出了分手。那时,他和琳琳的关系已经很疏远,他有时半个月也不和她联系。琳琳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他的心不在她身上,答应得很爽快。
再后来,他以集资分房需要已婚的身份为借口,提出和郝心晴结婚。既然机会来了,他就牢牢地抓住,他已经不需要一场恋爱来证明她就是那个最适合他的人。那么,最便捷最牢靠的方式就是婚姻。
岂料最终,他还是失算了。
也罢,今天就当做是他最后一次怀念往事。
如果当初他爱得少一点,对她没那么上心,那么结局会不会改变呢?
可惜,时光不能倒转,他也没有机会重来一遍。
苏莫不知抽了多少根烟,最后烟盒只剩一根烟,他刚要抽出,耳边就传来粗老的声音,“你这位同志,看起来还挺文明的,怎么在公园乱扔烟头?”
同志这词,苏莫耳熟能详,平常开会出现的频率还挺高的,他将烟塞回口袋,举手致歉。
老妇人约莫五十多岁,手臂箍着红袖套,巴掌伸到他面前,“罚款五十。”
违法规定,就得认罚,苏莫掏出钱递到她手里。
老妇人见他态度良好,爱心泛滥,“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可千万别想不开。光凭你的俊貌,什么样的女孩找不着,你要愿意,我明天就给你介绍一个。”
苏莫尴尬地站在树下,恰好手机响起,“小王,什么事?”
“苏区长,今天下午四点半,你和陈书记有约,我怕你事忙,忘记了。”
苏莫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四点了,对着话筒就怒喝,“你怎么不早打电话?”
“是我不对。”小王委委屈屈地道歉。
苏莫来不及多说,就大步往前跑。
“同志,相亲的事怎么样啊?”老妇人追着喊。
苏莫跑得越快了,今天简直是一团乱,乱得不成样了。
苏莫驱车来到市政府时,刚好是四点二十八,车子停在大门外,就直接跑上楼了。来到陈书记门口,时间是四点三十一,他心里有点懊恼。
进去之前,苏莫迅速地调整好心态,敲门之后,等里面传出“进来”,才推门进去。
陈书记正在看书,半晌才抬头,“来了。”
苏莫恭敬地站在他桌前,应声道,“嗯。”
就算陈书记是他的老领导,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深深了解陈书记是个极有能力的领导,否则不可能短短几年由副市长升为市长,接着升为书记。
在这样一位领带面前,耍任何心机和手段,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唯有实实在在做人,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坐吧。”陈书记做个手势。
苏莫坐在离他最近的小沙发上,倾身聆听。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让你来吗?”陈书记意味深长地瞅着他。
苏莫猜想半天,小心问道,“是不是有关西区建设的问题?”
陈书记摇头,“你呀,下到区里了,就一点也不关心上面的动静了。”
听书记挑开话题,苏莫立刻想到一条在内部流传已久的消息,“听说李市长要调到安阳市?”
“反应还挺快,有点当年的机灵。”陈书记微笑。
苏莫岂止有点机灵,起初陈书记一问,他就想到这条消息,不过没敢贸然说出。在领导面前,太过聪明,太过愚笨,都不讨喜。
太聪明,就遮住了领导的光芒,太傻,则衬托出领导不会用人。
所以他等陈书记提示后,再适时地回话,时机掌握得恰恰好。
“现在内部有三个人选,你一个,还有东区的区长,市教育局长林海。”陈书记说完后,就盯着他。
苏莫倒没觉得欣喜,三人中,他资历最浅,年纪最小,就算内部投票,也极有可能是陪衬的。不过,他还得表态,“老板,不管谁上,我都没有意见。反正我年纪轻,以后还有机会。”
陈书记神色严肃,“苏莫,我叫你来,就是让你力争的。现在领导干部年轻化,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苏莫心里盘算,自己和另两人相比,优势是有部队服役的经验,年轻,缺点是没有他们在基层呆的时间长,锻炼还不够。
“你知道你的劣势在哪里吗?”
苏莫很诚恳地回答,“我没他们在基层的工作经验丰富。”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关键在于你离婚了,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关系。容易给人不成熟,不稳重的印象。”陈书记长叹一声。
作为领导人,得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这是不成文的规定,苏莫当然知道。只是自从离婚后,他潜意识里,总是逃避这个想法。
陈书记端起茶杯,“听说你和吴秘书长的宝贝女儿走得很近,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尽早把事情办了。对你只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