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听见有人大叫一声:洪炉!她循声望去,内心惊跳不止,果然是洪炉!
他还是像离开福利院的那天一样,被同学们围住,虽不是里外三新,但也可以看出
他的衣着是有品位的,看上去舒服又不扎眼。不像有些同学,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不开口便知道其境遇好得有限。她也还是当年的黄毛丫头,远远地望着洪炉,他已
经是一个成熟的中年人了,可是他的眉宇里,仍旧藏着少年时代的寂寞和忧伤,这
也只有党生能看得出来。
重逢带给他们的不是激动,而是一缕飘忽不定的如树叶一般的思念终于落在了
地上。他们也握手,也四目相望,但却不是简单的久别重逢,同样的举动,里面的
内容以及复杂的情感不仅大不相同,甚至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其间的百味。
“好久好久没有人叫我洪炉了。”他说。
“对了,你叫寇杰,你过得好吗?”
“过得实在太好了,但我总觉得更像将军手下的一个士兵。我要做的一切就是
服从,包括上大学、安排工作、找对象、结婚。”他说得很轻松,还笑了笑。
是啊,他还想怎么样?如果是自己安排,会有大多的自由,但未必一切都好,
就像现在灰头土脸的同学们。
“你呢?你过得好吗?”他关心地问道。
“万事自己做主,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他们相视一笑,儿时的默契与会心卷土重来。洪炉话锋一转道:“还记得那本
字典吗?让我们欣喜若狂的那本字典。”
“当然记得,我还保存着。”
“真的?!那时我刚到一个新家,一切都很陌生,新妈妈对我很好,但总是嫌
我没教养,无数的规矩恨不得我一天全记祝我心里很烦,没有人让我记挂,我就想
你,特别特别的想,有一回还自己坐车去原来的学校找你,结果走丢了,来接我的
警卫员到处找我,我们很晚才回家,被新妈妈骂了一顿。”
洪炉平淡地叙述往事,没有一点感情色彩。毕竟他们有了年龄,不再年轻的人
有一个共同的标志就是稳重,决不轻易七情上面。
可是她的内心却像烧开的水一样翻腾起来,他也真是对得起她一腔的思念和眼
泪,这让她激动,也让她欣慰。当然,她也修炼得很会掩饰自己的情感,她什么也
没说,就被同学们叫去参加联欢会了。
院庆之后的某一天,她执意要请洪炉的全家人吃饭,那时她已经跟彭树离婚了,
她想带卓童去,卓童说在哪儿啊,跟什么人?她说在陶陶居,和小学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