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也没说什么肉紧的话,只说偶见一面,便觉得是寻找已久的家人,故请重磅人物提亲,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又道,所见所听都是表象,不说明任何问题,也没有深究的意义,人生苦短,相遇相知就已经是福抱了。
乔乔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也对叶知心生敬意,至少他是正人君子,直抒胸襟。不像有些男人,投了一百块石头问路,还没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对于乔乔的情感问题,柳次衡这次是学聪明了,上一次的重大打击差点造成父女失和,永不相见。这一回他可不是欲言又止,而是毫无反应。他自己都不跟乔乔谈,让柳师母去说,而且二老也没有自己的意见,一切随缘。
见她这头久无动静,叶知又给她写了一封信,还是毛边纸,毛笔字,竖体楷书,寄到了设计院。
院里的年轻人问乔乔,是毛主席给你来信了吗?
叶知在信上说,你也不用着急答复我,更不要有任何压力。总之我若看见你跟别人结婚了,也就知道了答案。
他还是那么从容不迫。
乔乔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蒲刃,自觉没有必要。正如叶知所说,如果她跟蒲刃结了婚,答案便不言自明。
这时传来了笃笃两下敲门声,紧接着柳师母就进来了,她进来的速度之快有点出人所料,她兴奋地告诉乔乔蒲刃来了,执意在门外等她。
乔乔果然在门外看见了蒲刃,她并没有把他让进家里,而是把家里的房门在身后关上。
还好,走廊里没有人。
我想跟你谈一谈。蒲刃说道。
乔乔平静道,谈吧。
蒲刃道,我们找一家咖啡厅可以吗?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必了吧,我也不想知道。乔乔这样回道。她是昨天早上穿着运动服来约蒲刃一起跑步,本想在楼下打个电话的,但是手机没带,这才直接上楼敲门。
的确是蒲刃来开的门,但是她看见了紫色的高跟鞋,女人的丝袜,客厅地板上的豹纹连衣裙和蕾丝内衣。就不用再看见那个睡眼惺忪的裸体女人了吧,那反而没有这么强大的视觉冲击力。
这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不是锥心之痛,而是巨大意外面前的无语,整个人被震撼得无声无息,没有生命迹象。
她想不明白,既然有喜欢的女人,为什么还要装得那么真诚,像情圣一样来搭救深陷泥潭的她?而且瞒得水泄不通,让她像个花痴似的在他的身边流连忘返,情不自禁。
而他想说的是,这不过是一夜情。
一夜情有那么可怕吗?蒲刃心想,有什么好当真的?女人就是这样,以心境对决,用爱情对阵,稍有风吹草动就露出伤心比伤身凄然的神情。完全不理会已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看上去还有些理直气壮,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蒲刃说道。
乔乔看着地板,道,你解释吧,我在听。
他确实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她不看他,实在是为他着想。可是他真的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谈事情也需要环境和氛围啊。
见他默默无语,乔乔转身准备离开。
蒲刃一把抓住了她,差不多是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她。乔乔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的手一眼,蒲刃只好把手松开。
乔乔低声道,你回去吧,你也没把我怎么样,更没有承诺什么,一切都是我会错意,表错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蒲刃气道,一遇到事情你就是这个态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什么都没变。
乔乔道,我们最好都不要提从前,维持一个体面。
蒲刃道,从前有什么不能提的?是你背叛了我。
所以呢?乔乔道,我早就应该想到你是要报复我的,就为了我当初没有选择你,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漫长的报复,你做得很好。
蒲刃道,我在你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能吗?
乔乔道,你快走吧,我不想说出更难听的话。
蒲刃道,你说,我就是要听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最难听的话。
变态。
还有呢?
你太可怕了。一直在扮演一个好人,其实你的心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对,是这么回事。
我爸说得没错,你有性格缺陷。
这是蒲刃最不能听到的一句话,他都没想到自己会扬起一只手,打了乔乔一巴掌。
乔乔没有一点惊惧和意外,无辜的人挨打,这是许多事情的逻辑。她甚至也没有捂住被打的部位花容失色,表现出稀有的冷静。她的脸颊慢慢泛红,有明显的指印。她镇定地补充了一句,还有家暴。
蒲刃半张着嘴巴,哑口无言。
突然之间,他紧紧地抱住了乔乔,他屏住呼吸,用裹挟的方式抱着她,他知道他将永远地失去她,似乎也是他唯一还能活下去的希望,因而双泪长流。他很少这么外露地表达感情,但是一切都太迟了,乔乔全身僵硬,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有情人终成怨偶。这便是他们的情感宿命吧。蒲刃心想。
二十一
位于二沙岛江边的音乐厅,外形像一个扯足了架势的风帆,似乎随时可以乘风破浪。
华灯初上,渔歌唱晚。江边的夜景依旧千篇一律。来听音乐会的观众陆续聚集在音乐厅正门的附近,抽烟,等人,喧嚣,莫名的兴奋。蒲刃在江边停好车,也向音乐厅走去,一旦融入人群,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突然就有了一种安全感,不必再审视自己了。
这一次来听音乐会,完全是没有目的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