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裹着昨日的一身长袍,身边带着昨日那套厚重的装订册,只是不知道在墙角等候
了多久,衣袍上沾染了极重的水汽,连发丝和修剪整齐的胡须都因为湿漉漉而显得有些杂乱。
“尊贵的客人……”富宾恩在他蹲身时坐直了有些僵硬的身体,可出口的称呼却在男人温和的声音中终结了。
他说:“叫我布兰德就可以。”
他的声音和眸中的温和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风一样,让富宾恩感觉僵硬的手脚都暖和了起来。
“布兰德先生,我很早就过来了,只是怕打扰您的休息,又怕您很早就会出门。”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但富宾恩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他面前的男人真的起的很早,他很难得碰到这样的机会,如果不好好把握,他的余生都会在后悔中度过。
许愿看着他疲惫又真诚的目光,起身扶住他道:“那么我们来谈谈酬金吧。”
他的掌心透着温度,即使隔着长袍都能够感受到,富宾恩的身体激灵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抽出了手臂道:“布兰德先生,您不必做这样的事,我可以自己站起来。”
“好吧。”许愿看着他诚惶诚恐的神色并不勉强,只在一旁等着他缓慢起身道,“跟我来。”
“好。”富宾恩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关节跟了上去,努力缓解着自己肢体上的麻木,却发现对方走的并不快,甚至好像在等他。
他一定会是一位仁善的主人,即使他付出的酬金不高,他也愿意为他工作。
直到富宾恩能够正常行走,许愿带着他进了旅馆,借用了这里的一张桌椅:“要一份面包豆子和一份热牛奶。”
“好的。”服务的女郎转身离开了。
“您预计的酬金是多少?”许愿看着对面有些局促打量的人问道。
富宾恩尽量收着衣角,让自己的衣袍少沾染这里的座椅一分,神色也有些纠结犹豫:“一个月三百枚铜币。”
这是流动抄写员们一个月能够拿到的收入,只是这样的收入并不稳定,而一旦稳定下来,他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
“富宾恩先生,我这里需要您做的工作很多。”许愿看着对面有些踌躇的人笑道,“您可以对自己有自信一些。”
富宾恩愣了一下,他很难言自己的局促,因为即使对方他能做很多事情,但事实上他只会用笔写出一些不受欢迎的事情而已:“可您对我的书并不感兴趣。”
“不,其实我对它很感兴趣,只是暂时用不到。”许愿直视着他说道。
“那么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富宾恩微微倾身询问道。
“很多,比如您书写绘画的能力,再比如您了解这座城市的很多事情。”许愿笑道,“这些都是我迫切需要的能力。”
富宾恩想起了那些人议论的他是外乡人的事情,而布兰德先生对此似乎并不避讳:“那么每个月一枚银币。”
“您好,布兰德先生,您的早餐。”他的要求尚未得到回应,去点餐的女郎已经将热腾腾的早餐端了上来。
面包的香气和牛奶交汇在一起,不用品尝都知道它会让冰冷的身体温暖起来,富宾恩抿了一下唇,按住了有些饥饿的腹部,他并没有足够的钱在这样一家旅馆中买到一份这样的食物。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富宾恩先生的早餐。”坐在对面的男人神色如常的说道。
他似乎只是提醒,打算将盘子摆放在他面前的女郎也只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将盘子摆放在了富宾恩的面前笑道:“抱歉。”
“没关系。”富宾恩有些拘谨的坐着,等所有餐盘摆放好,女郎说了一句用餐愉快后僵硬的回了一句谢谢。
女郎离开,许愿看着对面并不擅动的人笑道:“只是很简单的早餐,请不要嫌弃。”
“当然不会。”富宾恩轻吐了一口气,拿起了那看起来十分蓬松柔软的面包送进了口中。
麦份的香气将腹部本来还能够压下的饥饿彻底勾起来,面包,豆子,即使偶尔有些噎,也足以被牛奶滋润。
富宾恩将这一餐吃的干干净净,等到停下来的时候不仅发现身上多了些汗意,更是发现对面坐着的未来雇主似乎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他抬眸时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他,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来了纸笔,在其上书写出了一行行像是艺术般的字迹。
富宾恩看过去时,对方也抬起了眸笑道:“稍等。”
“好的。”富宾恩点头应道。
女郎中途收走了空置的餐盘,富宾恩看着对方不断滑动的笔迹,默默思索着自己能够提供的助力,以及那些人对他的诋毁和议论。
他们不能不承认这位年轻人的样貌和气韵,却也用这份样貌去诋毁他,他们得知了他曾经进入过班森的酒馆,并在那里的阁楼居住过一晚,就认为他一定是个穷困潦倒的骗子。
他也曾经疑虑过对方会不会是骗人的,但那极其隽秀的字迹和温和的话语却似乎在向他证明,这位年轻人绝不是那些人揣测的那样。
“这是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及对应的酬金,如果您觉得没问题,可以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许愿在那若有似无的打量中停下了笔,然后将面前这份新写的合同推了过去。
“哦,好的。”富宾恩带着些许被发现的紧张,拿过了那份羊皮纸,其上的字迹如他所想的漂亮,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很舒心,虽然有一些字他并不认识,但是大意是明白的。
如他未来的雇主所说的那样,他需要提供整理资料,画图以及提供这座城市相关信息的工作,而对方开始每个月会提供给他两枚银币的收入,一旦试用期过了三个月,每个月的酬金将涨到三枚银币,甚至不需要一年,他就能够攒够一枚金币的收入,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