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说着不自觉就在“我转身便走了”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听得这话,李玄知微微抬起下巴看向了此时正被陈平拦在台阶上的林墨,而林墨此时也正好看了过来。
四目交接,李玄知看着林墨眼里那对苏婳毫不遮掩的怜惜,他的目光微微一沉,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昨日南陆来同他汇报林墨在南山约见苏婳有要事相说一事时,他当时面上虽没什么多余表情,可心下不知不觉便有些在意了起来。
毕竟对于苏婳而言,他只是一个想要还恩的人,而林墨才是她当初那个日夜苦练琴技,想要以琴会友的男人。
是故,他在床上整整辗转反侧了一夜,又提笔在书房练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大字后,终究还是决定要不过来看看。
也还好他过来看了看,要不然瞧着林三这幅叫人恶心的样子,怕是还没等到他能带着她共骑一马述衷肠的时候,苏大小姐就已经要被人拐跑了。
这时,李玄知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昨日南陆的调侃声——
主子,还叫苏大小姐呢?这也太生分了吧!
想到这儿,李玄知忽然福至心灵地回头看了南陆一眼,南陆忙走到他的身边,李玄知将伞塞入南陆手中。
苏婳侧头,有些又不解地看着李玄知的动作。
下一息,她便看到李玄知脱下外衣,在林墨的注视下故作体贴地披到了苏婳肩头,含笑道,“既然都说完了,那我便先送婳儿你回府吧。”
话音落下,四周皆是一静,林墨的神情微微一愣,山间悠长的鸟鸣声一高一低地叫着。
苏婳微微张大了眼睛。
李玄知脸上体贴又温柔的笑容,不可谓不恰到好处,但是不知为何就是莫名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茶宝瞪圆了眼睛,忽然尾巴炸了毛,举着伞的南陆更是手一抖,将伞上的水全部抖落进了李玄知的后颈处,凉得李玄知忍不住连连打起了哆嗦。
瞧着李玄知凉凉瞪过来的目光,南陆不由抱紧了茶宝,结巴道,“主,主子,刚刚,刚手不小心滑了一下,滑了。”
苏婳这时才跟回过神来似的,忙脱下外衣重新披回李玄知身上。
看着李玄知脸上依旧体贴而温柔的笑意,苏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讨巧卖乖地一笑,柔柔道,“王爷您有心了,只不过您这身子如今可还是受不得这湿凉的天气,外衣得穿好。”
说着,苏婳又从南陆手中接过那柄十二骨油纸伞,顶在了李玄知头上,低声细细关心起李玄知今日的身子。
李玄知边温声答着,边状似无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林墨。
看着林墨略显呆滞的神情,李玄知伸手从苏婳手中接过那柄十二骨伞,微微倾斜将伞落在了她的头上。
瞧着李玄知的动作,苏婳眉眼一弯,软声道,“王爷,那我们便先回去吧。”
李玄知垂头看她,低低笑着应了声好。
转身离开前,李玄知又再次似笑非笑地看了林墨一眼,整一个身心松快得跟着苏婳的脚步一同远去。
昨日一直憋闷在胸腔中的浊气,如今似乎是一点不剩,当真身心舒畅得很……嗯,果然人还是要多动动,不可长日将自己关在房中。
李玄知微微一笑,心中不由淡淡感慨道。
身后,林墨呆呆看着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下意识开口唤了一声婳儿,这时李玄知和苏婳忽然皆侧头阴沉沉看向了南陆和茶宝。
一人一猫先是一愣,继而皆双双打了个激灵,扭头就冲着林墨气势汹汹而去!
南陆一脚踹在林墨屁股上,趁他倒地,抬手取下他腰带塞进他嘴中,茶宝随后跟上,跃到他头边,便使出了一套连环喵喵拳,揍得林墨只能呜呜直叫。
陈大管家在一旁伸着手,与其他人一起目瞪口呆。
好家伙,原来大小姐这猫竟是这般得生猛啊。
完全不似平日里那副好脾气到只要谁给了一根小鱼干,它就可以躺倒任人撸的乖巧模样。
茶宝揍累了又重新回到南陆身上,只见它低下头同南陆一道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时躺在地上哼唧叫唤的林墨,皆在心中呸了一声。
还婳儿呢……真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家伙,没见到主人主子现在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吗?
可真是黏人又惹人烦的臭皮糖精!
所谓忠仆
瞧着南陆和茶宝施施然跟着远去的背影,陈大管家收回自己僵直的手臂,低头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林墨,彻底沉默了。
想了想,陈大管家便让其他人先回府上,自己则带着林墨去城南的一家茶楼找了苏老太爷。
当陈大管家将今日之事尽数告诉苏老太爷后,苏老太爷哈哈大笑,嘴里一个劲儿道,“这个淮王啊,从小就是这副性子。”
“老夫本以为最近见到他瞧着似沉稳不少,约莫是改了性子呢,没想到只是藏得深了。”
“也好也好,起码这样,我才能相信他说的,只要他在一日,便不会让婳儿受一分伤害。”
说着,苏老太爷让茶楼里的伙计给他送来了纸笔,龙飞凤舞地修书一封后,便让陈大管家带着信亲自送林墨回林府去。
当陈大管家将林墨送回府上去时,还惊动了林老太爷出面,林老太爷瞧着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孙子,他也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林老太爷黑下脸准备对着陈大管家发作时,陈大管家恭敬笑了笑,从怀中取出苏老太爷的亲笔信呈到了林老太爷面前。
林老太爷看着信封半晌,终究还是接了过去,只是甫一打开不过才看了三行字,他的脸色便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