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举起酒杯轻轻磕了一下他的杯子,又一次把他晾在一旁,兀自吞了一大口酒。对方浅笑着摇了摇头,“我说江恒,掐指一算,又是你的黑色周期了。”
“卢俊,别说废话,来,喝酒。”江恒又倒了一大杯,撞了一下卢俊的杯子。
卢俊推了推眼镜,浅浅酌了一口。
他和江恒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事实上,当年江恒瞒着所有人跑去健身这件事,也只有他一个知道。要不是江恒一口气没上来晕倒了,恐怕这件事,从头到尾也只有他一个知情者。
因此他知道小胖,因此他知道小十六,因此他知道小胖和小十六的故事。
也知道,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小胖还会因为找不到小十六而心烦意乱,这是他的黑色周期,谁也管不了他,能做的,只是陪他喝酒,陪他胡闹。
“你的那个新差事怎么样了?还新鲜着么?”卢俊手指敲打着吧台,杯子晃了一晃,又加了一块冰。细长的手指划过高脚杯的细颈儿,玩味的看着面前已经微醉的江恒。
正这个时候,江恒的手机响了起来,卢俊一直盯着那手机看,看着它在黑色的吧台面上一点一点颤抖着移动,最后停下。就是那一刻,他早有预感的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几乎和对方有心灵感应似的,在她打进来的那一瞬间,迅速接了起来。
梁文静。
“喂,文静,恩,没错,江恒又喝醉了。”卢俊试图拍醒江恒,可这完全是无用功。
“算了,我就知道他靠不住。”电话中传来了梁文靖清脆却又甜美的声音,卢俊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见她一身剪裁合体的高档西装、踩着高八厘米的高跟鞋走过来,头发从来都是高高梳起的马尾辫,什么首饰也不戴,却依旧气质非凡。
不愧是大财团出身的女儿,她开创了那个斤斤计较的浮华都市一抹独特的时尚之风。
“他忙着接手新公司,太累了。”
“阿俊——”梁文靖每次这样叫卢俊的时候,卢俊全身的细胞都禁不住一哆嗦,从小到大,就从没变过,“你不用替他狡辩了,他根本就是在胡闹。家里那么大的场子不管不顾,跑去接手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司——他不过就是尝鲜。”
梁文静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卢俊最清楚,她和江恒是同类人。就像江恒非要回到中国来接手格调公关一样,梁文静这天之骄女也拒绝了家族势力,自己干起了律师,而且不亦乐乎。
这些卢俊都知道,只是在梁文静面前,他什么都不会辩驳。
“文静,你知道江恒这个人的,你了解他。”
梁文静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拿他没办法,反正他从来不听我的话。可是阿俊你可不能和他一起就这么跑了——”
这回换卢俊叹气了。“你说晚了,江恒这次找我来,就是为了把我拖下水的——事实上,我明天开始就要给他打工了。”
“他给你开出什么条件了?”梁文静一副律师的架势,卢俊低声笑了一下,“如果你要告他,我想这条件绝对会成为很好的证据。”
“你总是这么迁就他——阿俊,他不是小孩子了,你得让他吃点苦头才好。”
“我想,这次他回来就是来自找苦头的。”卢俊看着江恒那颓唐的样子,“他外表上装的再坚强,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个伤口,而这个伤口,无论是梁文静、卢俊这样青梅竹马的同伴,还是那显赫的出身和庞大的家世都无法愈合的。
那个伤口,他的主人不是江恒,他叫做小胖。
而能愈合那个伤口的人,她叫做小十六。只是卢俊一直都怀疑,那不过是江恒的一个梦。
可惜,从开始到现在,他从来没有醒过来。
春游的第二天,公司高层会议,好多人都挂了彩。
拼得最凶的人事部主任郝刚直接上了夹板,而秘书处的赵蕾那大拇指也赫然裹着纱布,据说,她整片指甲都翻起来了。
江恒拖着一只微跛的腿铿锵有力的走进会议室,鹰一般的目光扫了全场,咳嗽了两声,言简意赅的说:
“开个小会。”
小会虽小,分量却大。
原先的副总经理和被辞退的总经理一起跳槽了,于是副总职位一直空缺。各部门的头目一直在谄媚这位新上任的总经理,因为在董事局面前,他对副总的任命有着绝对影响。
公司内部早有传言,这个人选将会在郝刚和赵蕾之间产生,因此前一天的拓展训练对抗赛,某种程度上成了副总争夺战的预演。
可惜,他们都太不了解江恒这个人了。
他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在乎什么潜规则,他对所谓的小团体不屑一顾,所谓的安定团结也全是屁话——
缺一个副总,他有个最好的人选,仅此而已。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一位是美国来的卢俊,我的铁哥们,也是我准备向董事局提交的副总经理的人选。当选后,他主要负责人事部、秘书处、文案室、后勤这些部门,而企划部、外联部和财务就由我本人领导,另外几个部门,主管领导暂时不换。”
江恒雷厉风行的公布了这个既成事实后,才略表民主的低声问了一句:“有异议么?”
郝刚和赵蕾两个人都言语不能,公司高层窃窃私语却无一人表态,江恒点点头,“看来没有异议,那么欢迎我们的新伙伴。”
卢俊在这样敌意的目光之中踏入这个大门,他推了推眼镜,微微鞠躬,然后抬起头文质彬彬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