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儿就是那往外逃的神。
妖刀就是那往里冲的妖。
一同贬入人间界,他们却是自得其乐,创立乐府,留下“乐女舞箜篌,侠客弄清笛”的诏言。
此后他们轮回转世,各奔东西,各被自己的梦魇所扰;且不能载入功德簿,也无从有嗜梦仙为他们通梦,于是只能活生生每一世都被梦魇折磨致死。
生生世世,循环反复,却再也没有遇到对方。
也许是轮回之祖动了慈悲之心,也许是那诅咒敌不过他们的坚持,终于有一世,他们重逢了,虽然记不得彼此,却是相约加入了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创立的门派,继承了很久很久之前他们留下的席位——箜篌女和清笛客。
即位大礼,祭祀在他们耳后刺上那远古时代流传下来那代表箜篌和笛子的图腾时,时光的齿轮突地咬合反方向转动。
千年苦难已然过眼,却终于记起最开始的一切,身为凡人时尚且任命,可是一旦知道自己前世曾经是那样不可一世的神妖,又怎能甘心受那诅咒的摆布?
他们要恢复神力和妖力,尽管他们知道灵力恢复的时候,她将不再是那个乐观善良的大漠孤女,他也不会是那个慵懒欠抽的冒牌刀神。
他们还是选择了一试。
便是有一个偏方:在梦魇中出现的地方,找到属于前世的一件东西,带在身边便能暂时解除诅咒。
于是,薇儿和白刃离开了大漠,那便是日后惊动武林的乐府掌门人出走事件。
薇儿去了京城,梦魇中全家人就是在这里被剜心示众。
白刃去了雪域,梦魇中自己就是在这里被主人背叛深陷敌营。
白刃是幸运的,他找到了前世主人赠给他的狐毛斗篷,就埋葬在他的坟墓里,每每披上斗篷,他都会变回妖刀,冷静、决绝、锋利;每每做回这一世的白刃,便是慵懒、固执而追求完美。前世为虎,今世为猪,那老族长想的不错,他的确是一半老虎一半猪。
薇儿是不幸的,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命运坎坷,各种曲折,谁人能道的明白,她只能在神力恢复的一瞬间,将自己封在逍遥门的石洞里,自封经脉,进入休眠。即便如此,那嗜血的梦魇也一日复一日的摧残着她的意志。终于还是有一天,两个鬼差无伤大雅的赌注将她放出结界开了杀戒。
杀死的,却正是白刃那仇人的转世。
一切正如白刃在雪山上,多年后重逢了晕厥的薇儿时,说的那般。
这都是宿命。
将老族长安葬好白刃连夜下了山。脱下斗篷挂在墙上还是那猪一样的白刃,对着狐狸的纠缠仰天长叹,叹来的是一场罕见的大雨。
小黑屋避雨的时候又被狐狸唠叨,猪一般的白刃疯癫了,于是决定破釜沉舟请出虎一般的妖刀,妖刀没有掉链子,一柄大刀舞出武士的魂魄,以不容回绝的语气,命令笑忘上山当掌门。
——老族长怎么升天的?
——我杀的。
那时妖刀如是说。
于是,笑忘稀里糊涂成了神刀族族长。于是,笑忘落花流水的被群审。于是,笑忘单凭一张嘴逃出生天。
于是,某年某月某日,狐狸跟着猎人来到了某石洞末端。
狐狸听猎人说:“这就是我为什么杀老族长的原因。乐府继承人,薇儿。”
笑忘满腹话唠刚要起来,那薇儿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说。
“按照我说的做,你不久就可以见到嗜梦仙。”
笑忘眸子一转,一笑。
“啥都听你的。”
薇儿坐在石洞末端的石床之上,打量了几眼这红袍秀美的男子,“我以为嗜梦喜欢的男人,应该是帝王风范英气逼人。”
笑忘呵呵一笑,“所以我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她若不喜欢你,为何要寻你。”薇儿看着那笑忘眼睛一亮,袒露了所有心事,不禁心里一个动容。这种表情,曾经她也有过,在一切生死利益不曾扰乱她的心思的时候,她也曾那样纯粹的爱过。
笑忘一抖手那满扇桃花是如此绚丽,眯了薇儿的眼,那露出的看似狡猾的眸子却是相映的如此凄寒,直愣愣的盯着她,说。
“她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
这话漂浮在空气中,那妖刀轻笑一声,薇儿也忍不住嘴角上扬,两人相视一望,互不说话,却是不约而同的想起,他们一个北上雪山一个去中原皇都的时的对话:
——也许我们要寻找好久,才能找到那能恢复我们灵力的宝物。白刃,你会想我么?
——当然,我会想,因为我曾经爱过你。
——那么现在呢,在我们就要天南地北不知前程的现在呢?
——我不知道。
——你只是说不出口,因为你知道,我们只是彼此习惯了而已。
因为相近的命运,因为相同的诅咒,尽管重逢时有那一刹有一见钟情的错觉,却抵不住时间的试炼。
原来我们只是彼此习惯。
薇儿那时微笑诀别,一如她一直以来的明媚坚强,“如果你找到新的人,就忘记我吧。”
结果,先放手的人,是薇儿。
十二年前,乐府掌门人箜篌女薇儿,那乐神采薇的转生,离开大漠来到了繁华的京城,为一个男人沦陷,而断送了再而为神的机会。
那个男人,太子苏叶。
“薇儿,我找到了你要的东西,前朝叛党的家产中,的确是有那么一块鸡血石,好生珍奇——只是,你是如何知道这物件的?”
苏叶那是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十八光阴正是盛气,却是被这个大漠中一马一人一身白衣的女子轻易俘虏,不管不顾那身边无数人说,这女子接近他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