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上下我每一寸都找遍了,祭祀坛也不例外,方才你们一直死死护着石像,怕秘密就在其中吧——”
先生心头一紧,正要追去,便是一抹红色先与她拦住了鬼樱,却并没有刀剑相抵,而是出手行云流水般,将红衣轻轻抱了过来,只留那鬼樱一人伫立在石像前。
“红衣永远是死人谷的红衣。”红衣少年站在那里,“你没有资格带她走。”
“就是你们这些人害死了她!”鬼樱恶狠狠的说着:“也害死了我——我早在十年前就死在这只有一线天的死谷了!”
“是你的心里,只有一线天。”红衣少年垂下头,一手挽住红衣的腰,另一只手拿下了面具,那一刻,整个祭祀坛死一般的宁静,看着那犹如画中走出的绝美男子,将那有些鬼魅的面具,扣在了已经沉睡的红衣的脸上,“我不愿她与你去那污秽的人世间。”
少年仰起脸,周遭是一片死寂,唯有鬼樱放荡地大笑着,仿佛窥见了这最好笑的秘密。“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得到——谁能想得到——”
说罢,便是与他擦肩而过,手握长剑,朝着那祭祀坛正中的石像,狠命的一砍。
这一砍,仿佛天崩地裂,无衣氏族的中心在崩塌,无数机关启动,远古的神殿在咆哮——
先生跌坐在地上,看着无衣氏族世世代代守护的秘密,和她最大的污点,一同大白于天下。
从此,死人谷再没有那桃花林之中的圣洁的无衣氏族,没有那从未玷污过的秘密,没有那等待主人而来的神器,也没有一代又一代坚贞如处子的先生。
一个时代在灰飞烟灭,在鬼樱近乎疯狂的大笑之中,不知迎面而来的,究竟是什么——
石像坍塌了,不是众人所想象的密道,也不是地图,而是六个大字,刻在那里。
一念间,一念仙。
当年冷盟主留下的六个字,就刻在那里。可它们存在着这里,也已有几百年。
那一刻,仿佛上神的秘密重现人间,而为之付出代价的,就是一切的毁灭。
先生记得,前一位先生曾说过,记住,这是无衣氏族命运相系的秘密,毁约的人,将会接受上神的惩罚。
这惩罚,如今来了。
先生仰起头,看着祭祀坛的一砖一瓦开始土崩瓦解,看着漫天的灰土尘埃,看着那绝望的跌坐在石像前的鬼樱,还有那里崩裂的中心只有一米之遥的红衣少年——
我是罪之子,我不能见光。
当我见光的那一天,先生,我们都会受到惩罚的。
“我的孩子啊——”先生冲了上去,头顶那一片遮了一线天的瓦砾,轰然的,落下了。
31
31、出路
有些颜色,只有在灰烬之中,才会变得更加醒目。
譬如说永远被掩埋的那一抹翠绿,本是最富生机的颜色,却第一个奔赴了死亡。
譬如说被坠落的石头压得死死的一抹白衣,原本是至纯的无色,如今却侵染的一团乌黑。
再譬如说被推出了死亡地带的红色,那样招摇而鲜艳,此刻却茫然无力。
这样的几抹颜色混杂在一起,在这片还在不断摇晃的大地之上,让多少人动容。
在这纷纷扰扰之中,无筝睁开眼,顶住她头顶一片天的男人,依旧是那个为她遮风挡雨,说好无论怎样迷路都一定会找到她的海天。
忍不住回头看看,冷楚寒并不是纹丝未动,只是他站在一个尴尬的中间位置,明明冲了出来,却又收了脚步。
“海天……”无筝鼻子一酸,虽然不能摆出什么夸张的表情,眼眶里的泪水却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天摇地晃之中,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竟然就是她早已忽略的男人。
冷楚寒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突然有种异常的感觉。这感觉突如其来,有些眩晕,一时分不清是由于大地的摇晃,而是因为面前的两个人。
这种感觉一色也有,而且她百分之百确认,那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坍塌,就是因为面前这如胶似漆的一对合法夫妻!
靠,瞎了我的狗眼啊!
就在这四个人无限纠结的时候,终于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冲破了爱与不爱的小心思,鬼谷不管不顾那纷纷坠下的落石,拼了命的向前跑去:“大哥——”
沧海想去阻拦他,却是被一旁吓得直跳脚的梨可儿拽的死死的,“哎哟我的天啊,啊!啊!”
眼看着一道石刃劈头盖脸地冲向了鬼谷,只听一声巨响,九界亡魂嗖的一声投掷过来,碎小的石粒纷纷降落在鬼谷的头顶,划破了他的额头,血色模糊了双眼,那直直插入他面前巨石的九界亡魂,仿佛才把他从地狱之中召唤回来。
鬼谷跪地不起,便是长长久久的悲痛,在这祭祀坛乃至整个无衣天摇地晃之时,一切爱恨情仇,都在生死面前,变得那样渺小。
“快些——走——”先生奄奄一息,看着面前的人,人影晃动,已经分不清谁不谁,只是见到一个身影在这纷纷洒洒的灰尘之中向自己而来,便是心里一软,几乎是想都没想:“侍者——”
侍者皱着眉头看着这压住了她大半个身子的巨石,手掌摩挲着她的脸颊。
“带着我们的孩子——快走——”先生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只是手指颤抖的攀上他的手。
红衣少年跌坐在那里,一时间父母二字是如此清晰,一时间又变得遥不可及。
我们的孩子。
先生居然在说,我们的孩子。
少年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父亲——母亲——我们要死便死在一起——这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