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的儿子。”
“的确是我的儿子。”
南宫楚与素问对峙着,海天在一旁不明就里的问:“娘,你原是认识他的?”
“他是你爹的师弟。”素问淡淡的说。
“那么——爹他真的就是刀客?”海天转而又看了看娘,“你就是什么心法大成的——”
素问刚要露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来,宝贝儿子突然喷出一句。
“我一直以为那人该是个师太。”
…………
“可笑啊可笑——你这个愚笨的儿子,竟然也敢来搅我的局!”南宫楚不屑的哼了一声,“居然乔装成厨子靠近我——真让人笑掉大牙!”
“一、我并非乔装成厨子,我本就是一厨子。二、厨子有什么问题么?没有厨子?你吃什么?你喝什么?你以为自己是半仙么?”
海天一番话气得南宫楚直翻白眼,明明是这样宿命对决的紧张关头,这小子还在满嘴胡言,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也不知是谁吃了我的十全大补汤面香的直哼哼,你和我那小酒楼里面的吃客又有怎的不同了?你是多了条胳膊还是长了两条舌头了?”
什么大补汤面?!这是说这话的时候么?
南宫楚恨不能立即把这小子的舌头拔掉。
“南宫楚,你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么?就是因为你的世界只有针瘪儿那么大,那里——只有你自己——而我的儿子,他的心里装了一碗面,装了每个人最平凡最简单的幸福,那就是全天下了。”
“一派胡言。”南宫楚剑已出鞘,突地素问扔给他一柄剑,南宫楚一看,却是从冷楚寒那里搜上来的那柄剑。
不禁浑身一抖。“这难道是——”
“从你藏书阁偷出来的,至阴魂杀,神剑似水。”素问一脸正气,“想必你多年钻研神剑剑谱,早对神剑的路数了然于心了,这回你终于得到了这柄剑,该是你功力最巅峰之时——”
南宫楚提起那柄剑,只觉得源源不绝有一股冷气传来,不一会儿,这手竟然有些僵硬了。
“你想诓骗我?我剑明明带着一股不可控制的寒气和狂狞的杀气,你是想骗我走火入魔,还是想让我举剑自刎?”
“哦,对了,无衣氏族的人说过,剑是会选主人的。可惜你一心贪念,剑却不愿随你,就好比再好的大厨,再好的猪肉,再好的铁锅,那猪却死得不心甘,那锅用的不顺手,怎的也做不出好饭来!”海天一副被点通的模样,南宫楚再也顾不得满手的寒气,抄起剑冲了上去,无论是身形还是力度都明显比海天更胜一筹,脚下步步生花,剑锋犀利无比,一瞬间海天觉得头顶的月亮都被他的剑气砍了一半。
素问一展身飞的老远,就像小时候无数次爹教他做饭时的那样,她总是笑而不语的闪到一旁,等他被老爹的菜刀拍的满脑袋大包的时候,娘才会过来说:
“我从不希望你舞刀弄枪的,不过学点手艺,混口饭吃。”
“可娘啊,我好疼。”
“记住这疼,因为没人能替你挨着。”
记住这疼,没人能替你挨着,这是你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他不再你面前,就在你心里。
海天腹部被神剑一剑刺入的时候,感觉到那滚滚不绝的噬人的冷气灌入了五脏六腑,这疼痛他记住了,便是不会再犹豫自己要走的路。
楚寒还在大牢,一色下落不知,小红没了,同伴们身置险境。
没错,他是胸无大志的厨子海天,但他也是他们的同伴海天,他还是至阳魂杀的继承人海天。
手紧紧把住那几乎要挣脱南宫楚的狂剑,以与生俱来的惊人内力,如一股暖流抵挡着它的张狂,另一只手高高扬起,落下,叮铛的一声,神剑似水,白刃在喉,刀剑相向,阴阳相斗——
电光火石,轰的一声响,南宫楚整个人被震出去,那柄剑留在海天体内,扔在不断的震动,发出长长久久的鸣响。
“一念间,一念仙。”素问看到这一幕,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天通山顶,那个男人握着她的手说过,这世间,没有什么神器,那边是人造的欲念。
为了这欲念,父女反目,骨肉相残,为了这欲念,兄弟倾轧,同门失德。
这多么可笑,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可惜,命运千回百转,他们逃了,改由他们的儿子来偿还。
海天单膝跪地,那阴阳争斗在他的体内,宛如两股无法融合的强大力量,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似的。嘴唇不停的颤抖,脸上的肉都跟着在颤,明明神剑和菜刀都在他的双手之中,
却似两只手都被这绝世兵器给牢牢吸住,任凭他用尽全身气力,都无法控制得住它们。
与天斗,不自量力。
永远不要轻蔑你头上之神明。
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意识开始混沌,在那虚虚实实之间,突而有那么一些片段闪过。
那仿佛是个很遥远的地方,他应该是从未去过,可是他却那么熟悉。那个尸横遍野的山村,那些无法闭眼的人,那层层叠叠还在流血的尸体中,她站在中央,宛如当年的孩童。
她泪流满面,她说,救救我。
我不想死。
她开始流血,血从全身各处在流淌,她的眼猛的睁大,四周是蜂拥而上的贪婪的脸,无数的嘴在撕咬她的牲口,她犹如这欲念最后的活祭,突然间她笑了。
她说,杀猪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我一定会等到你来的。
猪猪,我一定回来的,和你的约定,我一定不会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