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她在沉思,柳月和英姿不敢出声打扰,两人到了外间,柳月教给英姿做针线。
云想容眼角余光看着那一对做针线的女孩,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邱翦苓当时不想让她学好,所以只教她写字,旁的一概不教,她的针凿功夫都是私下里偷偷练的。后来嫁给刘清宇,家里有针线上的婆子,却是用不着她的。她还是给刘清宇做了贴身的衣裳和袜子。结果被刘清宇嫌弃,说她针凿功夫不如婆子们做的好。
她当时委屈的很,却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刘清宇的不是,婆婆那里定然不能说。若是寻常委屈,她第一个可以与夫君说,可这委屈既是夫君给的,她只能憋着。
云想容突然想到孟氏的委屈。
被外公看上的招婿人选调戏,娘亲会想与何人说?这种事情第一个就是要与夫君说,娘亲一心恋着爹爹,可不会考虑爹爹这些年对她们不管不顾的事,但是,今次的事情娘亲就与前世的她一样,幽怨难诉。因为她顾及的是爹爹与外公的关系。
娘亲夹在中间难做人,想靠夫君的力量来解决调戏自己的人,但怕事发后外公会以长辈的身份找爹爹理论,到时候一言不合……结果绝对不是娘亲想看到的。
云想容又心疼起娘亲来。
那个喻博经色迷心窍,又有孟方暗地里的支持,他什么事做不出来?说不定还想着先生米做成熟饭。
不行,那样的屈辱她决不允许娘亲去受。这件事情,还是要她来解决。
可是她才六岁,又是个手无实权的外孙小姐,她能做什么?外公外婆和姨妈那里都靠不住,娘亲自己就很荏弱,出不了这个头。
唯一的出路,还是在爹爹身上。
娘亲不好开的口,怕要她去开口了。只是这事要策略一些。得想法子叫外公与爹爹相安无事,还不能让爹爹觉得娘亲不忠,要让他明白娘亲是受害者,他要负起男人守护妻子的责任来。还有,一定要让喻博经得到应有的教训,且外公还得吃下这个哑巴亏,不会来与她算账……
云想容绞尽脑汁想了一个下午,事情总算有了一点眉目。
到用过了晚膳,她去给曹氏请过安后,就回了卧房写字,叫柳月去外头查探着父亲几时回府。若是回了府,就请他来教她写字。
云敖这厢却是早就回了府的,听了齐鹏飞的禀报,气的当即砸了手中雨过天青的盖碗。
外头的下人惊的要进屋来,还是齐鹏飞机敏,道了声:“侯爷手滑,掉落了个茶碗,你们过会来收拾。”
“是。”外头下人悄然退下。
齐鹏飞道:“侯爷,要不要属下去做了那个杂种?”
云敖抿着唇,平息了怒气摇摇头,道:“你现在去做了他,定然会惊动官府,且这件事最有动机的人就是我,矛头会直指向我这里,孟方那个老狐狸难保不会抓住这件事做文章。就算我有法子平息,却也不是上策。”
“的确如此。”齐鹏飞喃喃道:“最好是有办法借了别人的手,让侯爷撇清干系,这样又不会让侯爷与孟家难做。”
“嗯。”云敖颔首。
这时外头康学文小心翼翼地回话:“侯爷,六小姐屋里的丫头来了。”
云想容从未主动找过他。云敖坐正了身子,让人进来。
柳月进屋,给云敖行了礼,道:“六小姐让问问侯爷几时回来的,可用过晚饭不曾?若是侯爷得闲,想请侯爷去指点她写字。”
云敖想起聪明伶俐的女儿,心情好了一些,左右困在屋子里无事,应了声好,起身去了云想容的住处。
☆、人手
云想容站在黄花梨木的翘头书案前写字,墙角一人高的八角如意纹绢灯散发着明亮而柔和的光,将云想容精致漂亮的小脸勾勒出明暗轮廓。
云敖进屋时,瞧见乖巧安静的女儿,有片刻的恍惚。
这个场景他无比熟悉,小时候,他也曾为了讨父亲的欢心挑灯夜读,为了练字,睡的比大哥和二哥都要少。可是后来呢?自己练成了字,与皇上倒是交好,父亲那里自己不讨喜,还是没有改变。
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请了自己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云敖觉得自己内心不知名的某处若有似无的柔软下来。
“卿卿。”
“爹爹。”云想容抬起头,见云敖面上有残留的愠怒之色,佯作不见,送上一个甜甜的笑容,随即又接着写字:“您随意坐。”
见云想容并未因他的到来而分心,云敖满意的点头,做事专注,不被外物打扰。很好。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旁站定,低头望着云想容的字。
也不怪段氏喜欢,女儿的字写的确实极好。
这手好字背后,不知她付出多少努力。
云敖怜惜的摸摸她的头,果真认真指点她起来。
父女二人极少有这般独处的机会,父亲慈爱,女儿乖巧。女儿颇有悟性,他指点的位置,几乎直说一次她就不会再犯。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墨香和纸香,连同女儿身上淡淡的桂花香,让云敖原本极差的心情不自觉的恢复平静。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在孩子的身旁,可以找到这种久违的宁和
云想容仰头,见云敖面色和缓,心下稍松。软糯的声音轻轻地道:“爹爹,女儿有个问题。”
云敖的注意力还在她的字上。“你说。”
云想容放下了笔,云敖便坐在桌案后的圈椅上,父女两终于能够平视彼此。
云想容蹙着眉头,仿佛颇为苦恼的问:“若是有人欺负我的丫鬟,我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