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往前扑,顾洪也反应过来了。忙去拉他,“莫恼莫恼,平成,有话好好说,你莫乱动,先把头上的伤包了再说……”
“还包什么包?这样的泼妇,不收拾了她咱们兄弟还有面子吗?”
顾润跳着脚破口大骂,李玉娘却已经从见血的震撼中回复了神智。看看凶神恶煞一般的的顾润,目光微闪,她突然抖着身子哭了起来。
虽然是哭,却不是泪如雨下,哭得鼻涕眼泪糊花了脸的那种哭法。只见她先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体微微颤抖,然后泪水滑过脸颊,嘴唇也在轻轻发抖,哭得真如梨花带雨,海棠泣泪,悲痛中带着凄婉的美态,别说正在拉着顾润的顾洪看得一怔,就是急步从卧房中赶出来的两个女子也都看得失神。
“这是在做什么?”看看哭得如诉如泣的李玉娘,再看看一手捂着额头的顾润,还有紧抱着堂弟也没了斯文从容的顾洪。姜淑云疑惑地皱了下眉。她不过才离开片刻,怎么竟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呢?
扭头看看她,李玉娘也未起身,直接跪爬过去,抱着她的腿,哀声唤道:“娘子救我,二郎要打杀了奴呢!”
挑起眉,姜淑云低头看了看俯在脚下哭得可怜的李玉娘,再看看那头暴怒跳脚,青筋青暴的顾润。不禁道:“叔叔,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是骨肉至亲,却不是仇家。你这样暴跳如雷,喊打喊杀的,成何体统?!”
“我、我……”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顾润猛地一挣,甩开顾洪,往前窜出两步,恨得面目扭曲的凶像再加上额头那一抹血渍,却把姜淑云也唬了一跳。
眼看自家娘子用手护着小腹,顾洪也急了,自后扑上抱着顾润叫道:“平成,你且安静,莫要吓到你嫂嫂。”又冲着李玉娘急道:“玉娘,还不快扶了主母回房歇着去。”
李玉娘见机,忙从地上爬起身,扶着姜淑云就往外走。“娘子,你可是被吓到了?莫要动了胎气!可要我立刻去请大夫?”
一时挣不脱,顾润伸长了脖子冲着她们的背影大叫:“嫂嫂你要看清楚了?下手打伤人的可不是我,那小贱人,别以为我就这么放过你……”
也不回头,李玉娘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一副忠仆模样把姜淑云扶到卧房。待姜淑云坐下身,她才觉得后背从腰往下都在痛,想是刚才倒在地上时碰到了。
刚想伸手去揉揉,却瞥见姜淑云沉着脸看她。李玉娘心中一凛,忙垂下头去,虽然没有再掉金豆子,却仍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冷眼看着她,姜淑云也不问她只言片语,却唤小英:“你去那头看看,问清楚了什么事再过来回我,顺便再看看二郎头上的伤可严重,要不要去喊个大夫过来。”
小英应了一声,转身往偏厅去了。临去时还不忘冲李玉娘笑了下。
虽然讨厌小英那隐带恶意的笑,可李玉娘这会儿却也没心思去想她,只是低着头以最老实的态度面对着姜淑云的审视。
姜淑云沉下脸,冷冷地盯着面前的李玉娘。
打从这女子进顾家门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女人,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泼。虽然她也讨厌顾润,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她丈夫的堂弟,来者是客,她一向是以礼相待,却不想今日竟是被个妾动手打伤了……
微微合上眼,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小英,忙问:“怎么样?二郎伤得可重?”
“回娘子,二郎伤得倒不是很重,蹭破了层油皮而已,大郎已经找了金创药给他上了,倒是不用叫大夫过来。只是……”小英笑着回头瞥了眼垂眉敛目的李玉娘,“二郎气得很呢!这会儿还在和大郎闹,说是他在外面虽然不曾闯下多大的脸面,可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便是欠哪间柜坊的银子,也没哪个真个动手伤他,却不想今个儿来咱们家作客,却被个下贱的姬妾打伤了头,以后可是不知怎么见人了。还说,这事儿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若娘子不打杀了那贱人,他便自己去衙里告状,倒要看看衙门里怎么处置以奴伤主的贱人……”
听了小英的话,姜淑云的脸色更显难看,瞥了眼李玉娘,却又问道:“大郎怎么说?可曾说真要顺了二郎的意思把玉娘送到衙门去?还有,玉娘到底是为什么打伤了二郎的?是失手还是——故意的?”
“还能为了什么?还不就是装清高拿架子……”小英哼了一声,却是添油加醋把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李玉娘垂着头,也不说话。虽然在她看来,小英说话有些地方夸张得离谱,把她的错处放大了数倍,可大概的事情经过却又的确是这样,就算是由她自己说,在主家眼中,大概也会是她这个姬妾不识好歹吧?
沉着脸听完了小英的话,姜淑云看了看李玉娘,突然出声问道:“玉娘,小英说的可全是真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闻言抬头,李玉娘迎着姜淑云的目光。嘴唇一动,突然悲从中来,就是不用装,也有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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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眼泪滑过脸颊,李玉娘瞬了下眼,也不抬手去擦。却是抿紧了唇,低声道:“我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是勾栏院中的娼妓……”
只一句话,她便垂下头去,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这番倔强的神态,虽有一部分是她装出来的,可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对于李玉娘而言,她是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只恨打得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