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独自一人生下花鸢,年年靠着家里那半亩田地过活,生活很是拮据。幸得院子里有三棵大柿花树,并且年年收成尚好。花氏心灵手巧,做成的柿花饼也香甜可口不涩舌头。再加上她年轻的时候曾在作坊里当过绣女,做得一手的好活计。农闲做些手工活计,不时卖去以补贴家用。
正说着,叶甄氏突然抬眼望向花氏,出声道,“既然如此,你可曾想过其他办法,比如改嫁,或是回绣坊做工。”
花氏本只是与淑兰随口说说,其他人也都在一旁听着,未曾料到这位贵夫人会突然插话。花氏顿了顿,方才摇了摇头垂下眼帘去,“妾身这双手干了太久的农活了,绣坊入门就须得看手,自然是行不通的。至于改嫁……”说到这里,花氏轻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将视线投向一边的花鸢,“若是改嫁,苦的便是闺女。”
“过完年,我府上要选一批婢女进去。家里的丫头们也都大了,往后身边都要人。而我家里的规矩是打小买回去,然后照着服侍小姐的礼数让专门的婆子教养。尤其这个五丫头,是老爷最精贵疼惜的,过不久定了亲,就得分出院子独自居住,身边势必要用更多的人。今日她很是喜欢你这闺女,我瞧着你也将她教得极好,如今我只问你,可曾舍得送她进我府上?”
花氏当即便愣住了,叶茉在一边将叶大夫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半响才反映过来,她娘这是在给她选陪侍丫鬟纳。再仔细瞧了瞧花鸢,确实很讨喜欢。以她家里那样的情况,长大了若是漂亮能干些,兴许还能找个乡绅地主做一房小妾,若是到时运气不好,便只得在乡下干一辈子的农活,然后嫁个农夫。
虽说为人奴仆地位底下,可若是当真成了自己的随侍,自己未必端高看她,以家里惠萼、淑兰她们为例子,在家里都算是昂头挺胸地在行事。
叶甄氏见花氏犹豫,也不着急,左右只是看着茉丫头欢喜,家里又真真实实得要人,她才这么随口一提。
花氏想了许久,方才抬头看向叶甄氏道,“夫人,妾身就这么一个依靠……如此两地相隔……”说完便将头偏向一边,眼中有泪花闪现。
叶甄氏此时倒是笑了,张口道出了她心中的顾虑,“我知晓你舍不得,若非你孤儿寡母我也不会提。你方才说你曾在层翠庄里做过半年绣姑,想来绣功必然不错。若是应承,你便可以随同你闺女一道过府,我自当差人给你安排差事,也不至于让你母女骨肉分离。”
此言一出,花氏便有些动摇了。瞧着夫人地这些依仗,自然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自己能有个工作,又不至于与花鸢分开,肯定比如今劳累得轻松。
叶甄氏适时继续与她说道,“不过有一点你得现行知道,作为小姐侍女入选的,签的都是一辈子的死契,即便是死了残了,或是服侍不当出了差池,该当如何处置都是我府内的事情,你是决计管不了的。并且她若是最后没能通过选侍,也都会被分派到其他处,至于未来的日子,那都全凭着她自己的造化了。”
听得这话,花氏又给垂下了头去。她不是买女求荣的人,但是她深知,若是这般一辈子蜗居在村子里,一年买将几箩筐柿子饼,她的闺女怕是也嫁不去一处好人家。
再看这马车里另外两位姑娘,穿戴用度怕是比乡里地主家的小姐还富贵,若是花鸢争气……若最后落得场空,也总比嫁与那五十岁的乡绅老爷做七姨太太来得强。想起前日来家里当说客的王婆子,及其她说得那番话……一咬牙,便点了点头。权当是赌一把吧,是贵是贱那都是命。
叶甄氏慵懒地靠在软垫上,见花氏下定决心时,自己的宝贝女儿竟一把将花鸢抱住,那个欢乐劲儿令她心里一片柔软,因此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只要她开心,她过得好,填两个奴才有什么难的。
“今日你母女先回去收拾包裹,明日巳时三刻,在你们村口候着,与我们一同回府便是。若是到时没赶上,就自行去城北叶府。”
说完叶甄氏顿了顿,才轻舒了一口气,最后与她添了一句,“你还有这一日的时间做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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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山寺香火鼎盛,前去求佛拜恩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上山的路便被修得宽敞平坦,一直抵达山寺门口。只是全程都是上坡,叶茉她们这一行又人员众多,一直行了两个多时辰,最终到达寺庙门口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
寺中主事的师傅早已接到消息,知晓叶家的今日会来,于是早早的就准备了斋饭膳食,此时更是打开大门避过其他香客盛况相迎。
此间主事的并非住持慧明大师,而是另外一位善理能干的大师傅。叶茉他们在这位主事师傅的陪同下,用过素斋之后便去往寺中随意观光。叶甄氏、程贺氏以及叶二夫人则将两位小祖宗的生辰八字用托盘乘上,盖好红布规规矩矩地送到住持打坐的佛堂门口,然后交由自里面出来的小沙弥送进去。
……
如今已是初秋,有去岁求丰得了之后回来还愿的,也有今岁不甚理想欲求来年丰登的,还有谁家夫人想要生个儿子,哪户商铺希望财源滚滚,皆聚集在这里,虔心诚意地礼拜着。
叶茉、程齐礼、叶蓝以及各自的随侍一路,来到前堂处便瞧见了这副鼎盛模样。难怪一路上来,总见着不少人上山下山了,这雷山寺香火果然够旺。
因为还要等慧明大师看过八字后出结果,当日叶茉她们便留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