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黎阳城这个地方还有一个习俗,行礼的前夜,女方家中需在子时由家中当家的男人亲自将正大门打开然后再关上。传说是穿红嫁衣的待嫁新娘,能吸引到紫酝福气。将大门打开,寓意着福缘广进,永保娘家一生和顺。
这样的仪式,即便是在普通家庭也是极庄严重要的,就更别提叶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因而,城中许多百姓便早早的围在了乌水江边,只为了亲眼目睹,叶府正大门全部敞开之时的情景,以及里头气派如同宫殿的呈设。
子正时分,安静流淌着的乌水江畔,响起一阵低沉厚重的轰鸣之声。随着围观人群的骚动,那扇高大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移动。叶霍穿着滚金边的绿色锦袍站在最前头,左右两边分别还站了十二个年轻力壮的家仆。此时,每个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要去打开那扇紧闭了几十年的大宅门。
叶家一直到叶茉这一代,正室便只出了三个女儿。而距离叶府上一次嫁嫡女,早已经是六七十年前的事儿了。
在过往的那些日子里,这扇象征着雄厚财力的大门可没多少机会打开。叶家虽有钱有势,却终归是商贩起家,虽然近年叶霍大势购买土地,已经成为了这方土地上的大地主。无奈家中始终无人在朝中谋到一官半职,叶霍倒是有意捐钱买官,可家里两个儿子都是不成气候的,算盘倒是扒得顺溜非常,可一旦拿了笔墨,就直打瞌睡。
因此,叶家在许多官宦文臣、书生雅士心中都只是财大气粗、庸俗无比的低下商贩,他们并不乐意结交。视钱财为粪土的同时,还不忘酸溜溜的批驳一番叶家的铺张奢侈、俗不可耐。
大门缓缓大开,外头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都想瞧瞧叶府里是不是如同外界传言的一般,富贵盛况堪比皇城宫殿。
然而,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不是纯金打造的财神爷真身,也不是铺满玉石的地板,更不是堆砌成山的金银珠宝。而是……一根烂扁担儿。
是的,一根枯朽无比的烂扁担。
围观的众人都很是不解,甚至发出了疑问的声音。叶霍笑嘻嘻的自里头走出来,冲半夜还守在自家门口等着的街坊乡亲们作了个揖。
“街坊们守候到这个时辰,叶霍很是开心。已经叫下人备了甜酒,当是一点儿小心意。我也没其他什么要求,只肖诸位诚心祝愿小女便妥。明日叶家大喜,我欢迎大家前来吃喜酒做客。哈哈。”
外头的人也都显得很是欢喜,叶霍的名声在那些雅人骚客中不甚得好,可在这些平头百姓的心目中却极有口碑。为人大方豪爽还一点儿不吝啬,行商虽精明却从不黑心,不时有事儿没事儿就布粥救济贫民。这也是叶家商铺生意红火的重要原因之一,亲民重信誉,而且货好又实惠。
大家伙见叶霍笑容满面,想起以往听闻的传言,以及刚刚亲眼见着的那根烂扁担儿。终于有人大声的提了出来。
“叶老爷,您家正门口怎么横着跟烂扁担呢?不是说有纯金打造的叶家祖宗真身么?”
叶霍回头看了看高悬在正门前方的扁担一眼,回头敛了神回那人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烂扁担,这是我叶家先祖自几百年前传下来了,可是叶家基业的大功臣呢。”
外头的人这才恍然大悟,了然的颔首点头,其中还有人笑着迎合道,“原来是家传之物,我倒是说嘛,叶老爷如此亲近和善的人,又怎会干出将黄金打造的真身放在门口镇宅这等庸俗的事儿呢。”
人群中有不少人都哈哈笑着,叶霍也跟着仰头大笑了两声,忽然他脸上笑容一收,朝前稍微俯低了肥硕的身子,压低声音道,“你说的是我曾祖、祖父、爷爷以及我爹的黄金塑像哦?他们原本都与那扁担在一处的,就放在这正门口。不料被我那宝贝五闺女看见了之后,死活就不让我再放大门口了,直说掉了她的身价,她瞧着肉疼得很,哈哈哈哈。”
外头的人都愣住了,就只有叶霍一人还在仰头哈哈大笑。一旁笔直站着的家丁奴仆中间,已经有了不少人忍俊不禁在抿嘴偷笑。也正是因为五小姐的一番龇牙咧嘴,几位祖宗这才被请去了宗祠,他们这些守门的才终于自那黄澄澄的金山中被解救了出来。
正门这边热闹非凡,内院里头也一样的热火朝天。几房夫人聚在一处吃果品茶谈笑欢颜,下人们来来往往穿梭其中。反倒是叶茉的屋里,不比先前的闹腾,一篇宁静。
大红色喜服的小新娘一动也不能动的僵坐在床沿上。头上梳着升了的级高级包子头,上头挂的也是升了级的珠串铃铛,下面垂的依旧是既升了级又加了倍的小巧辫子。脖子上挂着名贵的玉石项圈,左右两只手上被套了一、二、三、四个金的、银的、铜的、玉的手镯。
沮丧的垂下头去,叶茉欲哭无泪。被折腾了整整四个小时,原本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谁知……这么盛装打扮,要她怎么睡得下去啊。
“唉……”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该多加一道程序。想当初,两本户口册、两张身份证外加九块五毛钱就成了合法夫妻。当真的,自作孽。
订婚前夕,小小的新娘子独自一人僵坐在闺房中,兀自长叹,垂泪缅怀以前那轻松快捷的结婚流程,缅着缅着就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叶茉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惊醒。睁眼便见到自己屋里进进出出不断的穿梭着人。惠萼换上了新衣服,发髻上还别了两朵珠花,明眉浓黛,竟难得一见的描了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