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为了自己,也为了媚人学会适者生存之道,李莫愁对媚人和盘托出。
果然,媚人闻讯深受打击。她没想到自己一时错信,竟然令姐姐可人凄惨如此。媚人很后悔,当初不该托付娘舅就万无一失。更可恨,舅母年前还说可人需要滋补,问媚人多要了二两银子!
媚人恨得咬破唇瓣:老虔婆!
如此亲人,不要也罢。
媚人从此绝了与舅舅家里情分。
她舅母韩婆子也是贪心东西,为了讨好周瑞家里得些好处,也为行省下媚人给的汤药银子,竟然生生看着外甥女儿可人被人作践而死,不伸援手。回头又想让媚人帮衬自己女儿进府贾府,攀高枝儿。
却不料媚人因为姐姐之情冷心,再不提帮助表妹入府之事,气得韩婆子数次递话责骂媚人忘恩负义。后来又跑去跟周瑞家里喊冤叫屈,周瑞家里害怕祸事漏了风声,老太太一日知道这内里乾坤,可是了不得。
遂把韩家丫头安排在王夫人院里做洒扫,取名鹊儿。
王夫人却也嫌弃她黄毛稀松实在不像样,吩咐周瑞家里设法将之打发。
周瑞家里便出主意,趁着三月少爷小姐们挑选丫头,也给两个姨娘添了小丫头,顺手把鹊儿塞给了赵姨娘。
韩婆子原本直往鹊儿攀高枝,竟然跟了赵姨娘。这也是刻薄奴才遇见刻薄主子。
韩婆子吃了个哑巴亏,气得仰倒!
暗中把媚人咒死咒活,就是不反省自己伙同外人坑害至亲牲畜行径。
这边李莫愁闻听韩婆子丫头取名鹊儿,跟了赵姨娘,暗暗哂笑,怪得那丫头后来屡屡给宝玉通风报信儿,却是打这儿来得!
媚人既然绝了舅舅家里这条路,对王夫人这个口蜜腹剑的毒妇,更是深恶痛绝,只恨不能食肉寝皮。
因为王夫人狠毒,媚人对自己小主子贾宝玉也有了心结,之后日子,媚人不仅再不能一如从前那般中心耿耿,事事周到,更是几次三番起了杀心。
且这媚人没有王夫人狠毒,因此备受煎熬。
却说换了芯子的晴雯,较之从前,越发痛恨奴婢这个身份,每日除了做好分内针线,便是静静待在自己房里,潜心修炼内功心法。
她情愿去帮傻大姐儿除尘清扫落叶,手持拂尘上窜下跳,模拟天罗地网势。也不屑于俯首帖耳讨好宝玉。
媚人晴雯都一致疏远宝玉,只尽奴婢本职。花珍珠觑准这个空子,便趁虚而入,极尽媚骨,讨好宝玉。
虽然晴雯与珍珠性情大相径庭,宝玉且因为天生喜爱漂亮妹妹并未厚此薄彼,反是因为晴雯倔强清冷,越发俯就晴雯。
媚人虽然不大迁就宝玉胡闹,却是该做事情一丝不苟,不失本分分寸。
晴雯又生得灵巧标志,正是宝玉喜欢的漂亮摸样。是故,任凭花珍珠如何言语挑逗暗示宝玉:一日家去了,宝二爷就不记得婢子了。
或是,我是外头买来的,终究一日要赎回,各自过日子云云。
宝玉初始还伤心几回,跑去跟媚人晴雯诉说衷肠:大姐姐进宫去了,再不得相见。如今花大姐姐也说要家去,日后也见不着了。这一日一日走人,最后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岂不是只好做和尚去了?
又拉住晴雯哭诉:花大姐姐说你也是外头买的,终究一日要回自家去过活。我这才警醒,怪得你这样野性子,竟敢啐我,却是想着一日出府家去。我不管啦,你们出府也要带着我,不然,我死也不放手啊。
李莫愁直觉这个小屁孩整日吃饱无事干,摔脱了手自去干事,懒得理睬。宝玉便抽抽噎噎,哭得伤心不了,如丧考妣。
李莫愁被她哭得头大如斗,不能静心修炼,不得已只好敷衍他几句。
你放心,你花大姐当初卖得死契,只要你不放手,老天太不答应,天雷也打不动你花大姐姐,你放心,她死也不能出府去!
或者讥讽他道:宝二爷说笑了,府里这些姐姐妹妹都是奴婢出身,卖身契都在你凤姐姐手里捏着呢。你要喜欢谁,你就把谁的卖身契捏在手心里,保管她服服帖帖,心甘情愿与你当牛做马!
宝玉能够感知晴雯不喜自己,却并不介怀,反是满脸同情的抚摸晴雯玉手:安心啦,老太太、太太当你们是奴婢,我只当你们是亲姐妹。有我在一日,便护着你们一日,绝不会叫各位姐姐做牛做马的,你要信我!
李莫愁知道他素来有些痴性,一笑了之,只要他不拉住自己絮絮叨叨就好。
宝玉确是较真了。似乎要以行动兑现自己诺言,此后,凡是入他眼,觉得好的东西,无论吃的、玩的,必定会吩咐下去,叫给媚人晴雯留下一份,当然也不会少了花珍珠那一份。
媚人原本有那宝玉抵债心思,想着王夫人草芥人命,那就让她尝尝心痛滋味儿。
却不料媚人无数次下定决心,却无数次被宝玉笑容摧毁。以致手握一份重金求得致幻剂,握在手心里无数次,最终不忍下手。
媚人转而谋求毒害王夫人,却是荣国府门禁森严,端茶倒水自有定例。除非买通金钏玉钏,否则根本无法下手。
最终,媚人对着一碗清水哭了一场,诉说了自己无能,请求姐姐谅解。将致幻剂藏在箱底。
李莫愁将媚人挣扎看在眼里,夜半掏出来观瞧,顿时失笑,还以为是见血封喉东西呢,却不过是五石散而已,这种东西吃多了才会有毒,吃得少时,根本无害,不过会令人兴奋,在暴雨顶多表现为情绪骚动,人来疯!
媚人为了这包药粉,将仅有五两银子悉数送给了宝玉那个神神叨叨干娘-马道婆。到头来却没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