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三爷的身子颓卸下来,身量似乎变矮了一般,痛苦地摇着头,道:“七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了,不知道你为什么忘记了你的诺言。可是现在我只要长白,我已经没有什么奢想了。虽说,自他出生后,我便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但是我会弥补,我一生也不想再娶,他是我唯一的眷念,请将他给我,好吗?”
我握着二爷的手,定定地望着三爷,道:“三爷,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非,你又喝醉了。长白是我和二爷的孩子,怎会成为你的孩子唯一的眷念?你还是少喝些酒,到时候将兰仙姑娘娶过门来,好好待她罢!”
“七巧,你……”三爷难以置信地指着我,慌乱地摇着头,如一头不知所措的野兽一般。
然而,为了我,为了二爷,为了这个家,我不得不狠着心,道:“三爷,这毕竟是我和二爷的卧房,你在此有所不便。你若想喝喝酒说说话儿,二爷可以陪着你。可是这里,还请你回避一下。”
我的话让三爷的身子一颤,他失神落魄地道:“七巧,你都忘记了吗?你怎么会忘记,长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记错的。我记得,都记得,白皙的肌肤,那抹鲜红的血迹,我都知道的啊……”
我将头埋起来,心中浮起一丝恨意。三爷,你就是这么爱着曹七巧的,丝毫不在乎她的声誉?
我的身子有些颤抖,二爷紧紧地抱着我,道:“三弟,你可是得癔症了?你都记错了,平日喝酒喝得头脑都糊涂了!七巧可是你的二嫂!你若真的再随意诽谤污蔑七巧,为了七巧的清誉,我只得请九老太爷,带了长白,到祖宗的牌位下,滴血认亲!”
二爷字字句句无比坚定,三爷的眼神越发迷惑起来,看看我又看看三爷,忽地抱起头来,往外冲去。
门被撞开了,我惊恐地往外看去。还好,并没有下人在外立着。倒是奶娘,远远地站在院子口,被三爷冲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微微嘘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二爷:“怎么办,怎么办?”
在三爷面前,我不过是硬让自己坚强起来。即便是再活一次,我也不可能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一个女子,与小叔子有染,老天,即便不会被浸猪笼不会被沉塘,我也不愿意承受那扑面而来的唾弃。若是那样,我情愿离开这个地方,逃离那些目光,换个能安心活着的地方。
我慌乱地拉着二爷,道:“我们分家,好吗?我们离开北京城,我们去上海,好吗?反正,迟早是要走的,早走一年也是一样!”
二爷抱紧我,道:“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有我在。我知道不是你,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也请你谅解三弟,三弟他并不知道你已经不是她了。”
“我……”我心中无法释然,而且二爷并不想分家!然而,我占有曹七巧的身子,后来也是三爷的帮忙,才能度过清帐难关。罢了,三爷毕竟是二爷的胞弟。我叹了口气,道:“我又怎能怨恨你的弟弟,只是,那滴血认亲真的可靠吗?”
二爷摇摇头,我心中一紧,他道:“这法子,九老太爷、族人都很相信,我却听说并不是很准。你知道,我前段时间,最爱在外走动,与世家弟子们走得比较近。有一次我们翻阅那古书,见到滴血认亲的法子。几人好奇,便由着太常寺家的二公子方叶英拿自己不过三岁的幼儿试了一次。不想,那血水并没有融合。方叶英大怒,以为是自家夫人不贞,闹着要休妻。方夫人性子极为刚烈,要以死明志。方夫人的陪嫁丫头才坦白,是为了陷害自家夫人,在那盆里滴上自己的血,才使得血水没有融合。这会儿见要闹出人命了,才慌张起来。方公子半信半疑,只是那陪嫁丫头手指上果真有伤口。后来,又重新打了盆水,方公子与他的孩子重新滴血,这次才融合。方公子向方夫人致歉,又将那陪嫁丫头打了个半死,打发牙婆子卖出去了,才解气。”
二爷讲完故事,我依旧不能理解。心中无比焦躁,慌忙问道:“那滴血认亲到底是可靠还是不可靠,我怎么不懂呢?”
“别着急……”二爷摇摇头,道,“我当时见了,真不相信那陪嫁丫头会想着害自家的小姐。更何况,若真是想害她,定然不会又后悔又坦白自家的过错。要知道,坦白就是自己死。所以,事后便上了心,查阅了许多书。才在一本很破旧的医书上看到一个法子。白矾性凉味涩能解诸毒,只需要白矾,便可清水使血融合。方少爷第二次滴血认亲时,只怕那陪嫁丫头在水里加了白矾罢!”
“那,岂不是丫头舍身救自己的主子?”我心中感叹,没想到世上果真有这么忠诚的丫头。
二爷点头,感叹道:“谁想到竟有如此护主的丫头。”
我与二爷唏嘘一番,二爷又道:“所以,我决定滴血认亲,在水里滴上白矾,免得他人说三道四。”
我点头,感激地望着二爷,道:“谢谢你,仲泽。”
二爷笑笑,道:“若不是你给了我信心,看到三弟时,我只怕就已经怕了。我知道你心里并没有三弟,知道你是向着我的,才敢去证明长白是自己的孩子!”
我与二爷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三爷一定要说长白是他的孩子,那便滴血认亲。毕竟,现在世人极为相信滴血认亲,只要二爷与长白的血融合,就算是三爷只怕也会怀疑自己吧。也许,从此以后他便不再沉迷曹七巧罢。
过了几天,我也取了白矾和长白的鲜血,果真,能与二爷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