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的日子,稍稍如意了些。有此好消息,总要与孟古青分享。只是,生活似乎在他不知觉的时候,慢慢地有了变化。
坤宁宫依旧异常温暖,可孟古青的神色总是淡淡地。这种淡,与先前的淡不同。先前是淡雅,是温和,是柔情。现在,却是淡漠,是疏远,是无情。无论福临说什么,孟古青总是那样的表情。显然是敷衍,却叫人揪不住痛处,连火都没发撒。更不用说,他多次赶往坤宁宫,根本就见不到孟古青。他不知道,那藏书楼有什么好的,叫孟古青沉溺在其中。好在,这世上有了另一个懂他的人。
而那藏书阁,对孟古青来说,不仅仅是增加她知识的地方,亦是她可以见着牛钮的地方。玄烨尚好,一应节假日,总可以见到。平日里,玄烨想她想得紧,也可在完成学业的情况下,得到太后与苏麻喇的允诺,与孟古青腻在一块儿,说说话。
牛钮却自从那日崴脚之后,便再也没见着。直到有一天,孟古青看书的时候,听得头顶有响动。一看,却差点没被唬住。头顶的横梁上,居然坐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双腿搭在横梁上,垂下来,悠悠地晃啊晃。虽则相貌变化很大,孟古青依旧一眼便看出了那是牛钮。
那么小的孩子,怎的爬到了这等高处,叫人担忧得紧。她正要说话,牛钮却将食指放在唇前,暗示她沉默。孟古青便不开口,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看书,只忍不住不时瞟上几抹眼光。牛钮笑着望她,眸子里尽是狡黠。
孟古青再也没办法安心看书。她坐了一阵子,高声咕哝道:“外头的秋虫,怎恁的叫人讨厌。”说毕,站起身来,关住了门。牛钮缓缓爬到圆柱处,抱住圆柱,哧溜一下滑了下来。孟古青气得,咬牙搂住牛钮,便扬起了大巴掌。
牛钮偏着头看她,“嘿嘿”傻笑。孟古青的巴掌落下,只在牛钮的头顶揉了揉,低声道:“你这个坏孩子,叫额娘担心死了。”
牛钮笑,道:“额娘,牛钮发现你爱来看书,便也偷偷地跟了过来。”
孟古青担忧地道:“你这般不乖,师傅那边学习做不好,会不会被罚?”牛钮摇了摇头,道:“师傅那边的任务,并不难。不过是学好满语汉语,其余的,只按照我喜好的,教我琴棋书画而已。”
完全不教史志政事,显然是要将大阿哥培养成一个玩乐皇子。偏生……孟古青望着牛钮,目光复杂。怕是牛钮自己选择了琴棋书画这等娱玩之事吧。他太过聪慧,总可以揣测到他人意思,遵
循而做。只是,慧极必伤。且不说心思用尽可否能得回报,他心底的裂痕只怕已经难以弥补。
牛钮见孟古青幽叹,道:“额娘放心,并无人见着我过来了。师傅,并不怎么看着我,大多由我自己学习。”
孟古青叹了叹气,道:“别叫你皇阿奶担心。”
牛钮点头,道:“额娘放心。”
孟古青越来越爱去藏书楼。只是,见着牛钮的频率并不是那么高。或许天才能见这一次,或许牛钮从此来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又走了。便是呆在藏书楼,为着保险,两人也几乎没有说。
只一个倚在桌前,一人坐在梁上,各看各书。
外头,才回来的博果儿襄亲王,却坚决要求前去运送军马。好好的夫妻,婚后时间原本便不多,连孩子都没得,博果儿却又主动请缨,离开了贝勒府。而博果儿打了福晋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竟传进了后宫,叫孟古青也听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了点~~~
38
38、失落
福临,似乎活得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各种难听的话,泼向了福临以及博果儿夫妇。那些风言风语,他怎会不知,却任由他去。孟古青与福临接触得少,只能靠着从下人的嘴里从风言风语中,大致知道他的行程。所幸,福临的行程实在是简单。朝堂上的事情,福临开始稍稍有些松懈下来。每日的时间,一半是想见乌云珠,另一半却交给了安巴度的粥铺。
每次从安巴度的粥铺回来,福临便愈加烦恼。中宫这边得不到抚慰,便找乌云珠。下一次,依旧巴巴地赶往安巴度那边。也不知,这是患了什么症状。最底层人们的心声的确要听,可作为君主,不能将目光局限在一个阶层,当要方方面面了解整个国家上上下下各个阶层的意见,得出最恰当的治理方案,而不是沉浸在底层人民的痛苦中不可自拔。
从福临身上得来的教训,往后总要交予玄烨得知,莫叫他学了这任性的阿玛。孟古青一边思索,一边往交泰殿走去。如今已是凉秋,黄河沿边各省正是种植冬小麦的时候。偏生,前些日子天气骤冷,一夕之间叫人添了好几件衣裳。
如今,农户大多是靠天吃饭。天气如此反常,叫人心惶惶。因此,今年便决定在春季祭祀先蚕外,加了一例冬麦祭祀。此等事情,往往是由皇后主持。虽则不过是仪式,却浓重得很。早先七天,孟古青便开始节食去荤,每日只吃些青菜粗粮。更兼每日沐浴净身,熏香静坐,以一颗最虔诚的心去为百姓们求得好天气。
不管有没有用,能够安定民心,孟古青愿意付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交泰殿位于坤宁宫与乾清宫之间。上午时分,东边天空挂着一轮无力的太阳,总算有些暖意。因此,孟古青一行人沿着东二长街往前走。不提防,眼睛一跳,却看到一抹挺拔的身影。身边的奴才们眼尖,早就纷纷跪下。孟古青直直站立,见那挺拔的身影缓缓走过来,立在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