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辅脸上堆满了笑容,挤得一双眼睛几乎都要看不见,谄媚地说道:“娘娘真是高招,叫奴才钦佩不已。”
“吴公公,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孟古青沉声说道。所幸,身旁树林并不茂盛,若有藏人,定然看得出。吴良辅已忙忙自我掌嘴,道:“奴才有罪,奴才胡说,看奴才打烂这张臭嘴。”
孟古青微阖眼睛,只剩一抹余光看着吴良辅小丑一般的动作,道:“吴公公,你一向聪明,这会子怎么糊涂得紧?”又说,“北三所那头,是你带了董鄂妃过去吧?”
吴良辅摇了摇头,“奴才只是一次无意间伺候董鄂妃游玩至神武门附近。董鄂妃喜爱北三所那头的风景,说是长得自然,不若御花园里头的花草树木雕琢痕迹太重。所以,可能多去了几次。”
孟古青笑,道:“吴公公,本宫定不会亏待你。往后若有一天你一个不小心犯了错,本宫定然护你一次。”
吴良辅敛住笑容,诚挚地说道:“奴才在此,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往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奴才定然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绝不害怕。”
孟古青哪里不知这奴才的油嘴滑舌。她掌控在手里的,不过是吴良辅的一些把柄。于是,轻声说道:“本宫并无什么需要你做的。你,待佟妃好一点便可以了。”
吴良辅惊愕,仿若大冬天身上淋下一盆子冰水,全身僵硬得连迈步都不能了。若说私自出宫赌博勾结皇亲中饱私囊之类的罪行,说不得皇帝使唤他惯了就留下他一条小命。但这与后宫妃子私通的罪名,哪个皇帝也不会轻饶。
可是这事儿,怎么会被她知道!
吴良辅总算是这宫里数一数二心硬的奴才,饶是内心惊慌不安,总算迈出自己的步子,跟了上去。至少,他还有用,皇后不会看着他去死。
孟古青再没有开口,往前走去。
太后眼下,她哪里敢做什么大动作。不过是,吹吹枕头风让福临毫无节制地赏赐乌云珠,造成乌云珠宠冠后宫位逼中宫的假象,叫乌云珠惹来妒忌。其余的,她相信有人会沉不住动手。而瑞嫔那边,只是大概提示了一下吴良辅,告诉他可能董鄂妃会比较喜欢北三所的景色。吴良辅这样的人精,哪里会不懂该怎么做。
至于那景色,果然乌云珠这样崇尚天然自由的人,很喜欢没有宫人打理的密林浓荫。瑞嫔疯子一般的嚎叫,在皇宫里早就不算新鲜事了。乌云珠多去逛几次,肯定会听到。以乌云珠的性格,定然觉得悲惨。她只是,揣测乌云珠的性子,推动了一把。
至于谨妃那边,她也不过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董鄂妃如今的荣宠与她非凡的笔墨有紧密关系。这个,在皇宫也不是秘密了。而谨妃原本就起过练笔墨得圣宠的心思,这有了机会,哪里不会抓住。更何况,人人都说她近来侍寝,是沾了董鄂妃的光。一举两得的事情,谨妃怎么可能不抓住。
只是,做了几件小小的事情。看起来,全无关系。太后那么忙累,应当不至于全数知道。就算知道,也未必能看出其间的关系。
孟古青忍不住伸出自己的双手,看着金玉护甲下修长白皙的双手交缠在一起,互相揉捏。又一次动了手,但并不是像上次一般,亲自去做。这样,可以洗清嫌疑。但是,也处于局外,无法得知事情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什么时候会发生。
到底是谁做的呢?不是乌云珠,呵呵……这件事情对她来说,百弊无一利。那么谨妃,谨妃会舍得用自己的孩子做饵吗?年瑞能够活过来,也算是一个运气。那么,就是贞贵人吧。
孟古青双眼微眯,想起贞贵人找到自己身旁的模样。那小小的和董鄂妃有几分相似的柔美的脸蛋,同样翩跹影惊鸿一般的身段。董鄂氏宛如,不是去抱族姐的大腿,反倒向她这个一直不显风露水的皇后示忠。
说起对族姐的感情,那脸上,有掩饰不了的嫉恨与怨恨。可不是,因着乌云珠,董鄂氏一族一直被太后打压。鄂硕将军还好,有皇帝护着。贞贵人的阿玛巴度,堂堂正白旗鲁克素的孙子,却丢了实职,只能藏在府里,成天日溜溜鸟听听评书捧捧戏子。
孟古青一向不与任何人结党,作为一个皇后身边一直没有任何势力,为的不过是叫太后放心。让太后知道她娘家的势力全数在科尔沁,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太后一人。一直以来坚持的并且得到平静生活的她,又怎会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贵人坏了自己所坚守的。
拒绝、劝慰、教导。但是,并不阻碍她在皇上为董鄂妃迁居哪一宫烦扰的时候,说了说贞贵人与董鄂妃的关系。
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料,慢慢地发生了。可怜福临,尚自在痛苦,以为他的天仙乌云珠,不若他想象中的好。孟古青加快步子,往坤宁宫走去。
进了院子,就听到摔打瓷器的清脆声。吴良辅眼疾嘴快,赶忙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孟古青长吸一口气,脸上已温暖若春风,跨进门去。
福临手里,尚且拿着一只薄胎白玉果盘。他高高举起手,正要往下砸。见着孟古青,将果盘斜斜一扔,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将整个身子都窝了进去。
孟古青看了看依旧没有逃得四分五裂的瓷器,走到福临跟前,蹲□子,靠在福临膝上,将脸贴在他大腿上,柔声道:“皇上,今日已经累了,就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最庆幸的是皇上庇护,年瑞安好。”
福临身子颤了颤,大腿上隔着衣裳的布料,慢慢传来了孟古青脸上的体温。又觉得触觉柔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滑腻的肌肤。草原上的女子,竟然也能有这般吹弹得破的肌肤。柔情似春水,温暖如冬日暖阳。从不见她自怨自艾,也不见她生气暴怒,更不见她拈酸吃醋,亦无哀哭乞求。虽曾有不快,却能自我控制。似乎,总在这里,默默地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