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脑门想起来,是席慕容的《前缘》,后面好像还有一句,一门心思的去想那一句是什么了,忘记自己的初衷是想问,这行字是你写的?而不是诗。后来想起来后面那句是“无法一一向你说出”时,已经是半夜三更,和毕静背靠背躺在床上,一直被石英钟嘀哒的声音干扰睡也睡不着,于是把那首《前缘》费尽心思的在脑海里拼凑,念来念去最后一句的记忆总是缺失,颠来倒去的想着忽然灵光乍现,诗是背得完整了,可是她却兴奋得更加睡不着了。
转天是被毕静叫醒的,吃过饭他们就要启程。
萧离为十分不主张华夏去送行,他觉得凭她那点方向感在火车站走丢是必然的,一起去的时候还好,可她自己怎么回来呢。话却不能这么说,拿捏华夏的脾气,越是这么说她越是要跟去,所以他不屑一顾的问:“你不会哭吧。”言下之意,甭去了,添乱。
华夏“切”了一声,“我给你送行又不是送终。”好几天来,她第一次成功的拿话噎到了他,只要老虎一打盹她就是接班霸主。其实每年寒暑假开学都是离为到火车站送她,送了三次,她就哭过一次,还是大一新生报到的那次。华夏皱着眉头,不就是一次品行记录不良好么,干嘛要记那么久。印象很深刻?
a城火车站很大,人潮涌动,密密麻麻。所幸他们没有行李,穿梭起来也不很吃力。拜华夏贪睡所赐,他们到候车厅时正好在检票,一秒钟都没有等。下台阶的时候她走了神,被后面的人一撞就飞了出去,萧离为眼疾手快,长臂一横就把她拽了回来。忙问:“没事吧。”
她摇头:“没事,挺好。”
找到车厢时距离发车时间还剩不到五分钟,离为和毕静上了车,华夏没跟上去,在下面随着他们走,看他把她护在身后,看他们找到了位置,看他们放好了包裹,看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华夏跟他们挥手,隔了扇大大的玻璃窗,怎么看怎么都是部无声的电影。
萧离为想起来了什么,又跑了下来,检票员嘱咐说:“别走远,就开车了。”他点头。
华夏歪头看他:“怎么了?”
离为的眉宇间三分精彩七分无奈:“傻妞,二十岁生日快乐。”
她扬着下巴,一脸的不服气:“你才傻呢,明天,是明天好不好。”
他的语气放温和:“明天就没机会当面说了。”
华夏低着头,点了点,“那倒是。”
他说:“好好照顾自己,别光顾着臭美了,总觉得你穿的不暖和,小心感冒。”
她说:“你也是,照顾好自己,还有毕静。”
他点头。
他们总是这样,不到最后的时刻不能和平共处,每一次每一次,一开始总是吵得不可开交,到最后才肯彼此温顺。她是真的想哭了,摸着耳朵,不知道该说什么。
列车服务员在催离为上车,他回头说了句:“谢谢,就来。”又低头问,“你怎么了?”
她说:“没事,新买的耳钉过敏。哦,就是你嫌难看的这副。”
他不放心:“严重么?”
华夏使出最大的力气把他推上车,说得好像不耐烦的样子:“没事,没事,挺好,挺好。”
火车鸣了笛,萧离为站在列车门那里跟她挥手,面无表情,车开动了伴随着很大的动静,咣当咣当的,有节奏却不甚鲜明,她脑海里浮现了四个字,此去经年。
那四个字压得心里沉闷,眼里也有些生涩,楞了一阵,再回神视野空旷才转身往回走,站台清冷,心思清冷。萧离为,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华夏知道,自己说“挺好”说成了习惯,不经大脑,不必思考。人家问,你最近怎么样,她说,挺好。人家问,考得好不好,她说,还行,挺好。人家问,伤口疼不疼,她说,没事,挺好。她说“挺好”的时候根本不在意自己真正的感受,只是一味的蒙了笑脸面具。然而她现在一点都不好,华夏知道,她从来不曾这样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好,可是,即便她知道,她又能说给谁听。
新手机买来还没来得及适应,不知道响了多久她才意识到铃声的源头在自己的口袋里,看了看是樊覆舟。
他问:“怎么才接电话,他们走了么?”
她说:“走了,刚走。”
樊覆舟低沉着嗓音,犹豫着:“哭了?”
她没有回答,反问:“你说,谎话说一千遍是不是真的能成真。”
樊覆舟也没有回答,只问:“你怎么了?”
华夏想了想说:“没事,挺好。”便挂了电话。没事,我挺好,说上一千遍,是否真能好起来?压抑的难过才苏醒一般不可抑制的爆发,伤心越演越烈,缓缓的淌了两行泪,心里面有些阴霾,有些委屈,有些无处发泄的悲哀。无助的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失了方向,胡乱的擦着眼角,一下一下,直到眼泪擦干的时候,樊覆舟又打了来,这次接听很顺利。
他问:“你到哪了?”
她说:“我哪都到不了了,我迷路了。”听着像赌气。
他问:“你不会真的迷路了吧?”
她说:“对,我就是迷路了,怎么办。”
他说:“那好办,站在那里别动,我去找你。”
“找?怎么找?还不如找警察叔叔来得踏实。”
“告诉我大概的方向,你站着不要动就好了。”
华夏见了他第一句话问得很傻:“你还真来了?”摆明了是废话,自己站在墙角等了半天,他要是假来了她怎么办。
樊覆舟说:“早来了,我看时间赶得急就来送送他们,不知道是哪个站台,你又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