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时候,高三开始第一次月考。萧离为的成绩一般般,五百多分的样子。在他自己眼里是有些不理想,在华夏眼里是他不够努力。从那时候开始,谈到学习必先小吵一番。
他有一次脾气差极:“我不是你,不需要用成绩来证明价值。”
她红着脸:“萧离为,我只是想你好……”
他打断:“不必。”
关起门来,少女的骄傲使得她反复的觉得委屈。关起门来,少男的骄傲使得他低下头更加努力。
十二月的时候,第二次月考成绩公布,萧离为略微有一小点的进步,总成绩没有起伏,总排名倒是靠前了。华夏那时在为一月份的冬令营全力以赴。他们的关系,依旧有些不软不硬。
他憋着一口气,总想着,等我给你展示最好的成绩。
她依然觉得委屈,为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肯服个软?
十二月三十日学校元旦大联欢,华夏到礼堂的时候已经过了入场时间,想了想没进去,折身到学校门口买乌冬面。听到不远处有男男女女低声七嘴八舌。
“这不是萧离为的超人女朋友么?好学生也兴翘集体活动啊?”
“参加全国比赛的人能和你一样么?你是翘,人家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去。”
“全国比赛啊?怪不得她说什么老师都信。切,了不起么,走路都不看人的。”
“瞎说什么呢。”这声音是毕静,她听得出来。
“本来就是,上次咱班跟实验班打架,不就是因为她多嘴害得咱们倒大霉。没觉得那以后老大都不怎么跟我们打球了么?估计也是生气。”
华夏真想站起来就走,努力忍着不回头,专心的吃面,一根,一根。
突然有人大声说:“咱老大怎么看上她的,眼睛瞎了不成。切,除了学习好什么都没有。”
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如果这都还能忍下去,就是不是华夏,那是怕事懦夫斯基。她噌的站起来,在他们的嘲笑里,勇敢的走过去狠狠的说:“除了学习好说得到轻巧,有本事你也学习好一把给我看看啊?”
那天的心情特别阴郁,从面馆出来直接坐上公交车去闹市逛街。萧离为给她打了好多个电话,发了好多条短信,手机放在包里,她放任不理。
原本就处于竞赛前紧张期的华夏,奢侈的花了一个整个儿下午加晚上的时间,漫无目的的把商业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都横扫了个遍,终于又买了一大堆的指甲油回来。
进门后,任飘窗的玻璃被敲出鲜亮的节奏,她始终不紧不慢的点着台灯认真的在指甲上画花儿。脑海里充斥着各种问题,和离为有关,和学习有关。
萧离为发来的短信早挤满了收件箱,她坐在公车上看得一片心凉。
他说:有事找你谈谈,回我电话。
他质问:你为什么要泼我同学一头冰水?
他质问:华夏,你为什么要说只有成绩好的人才有资格跟你说话?
……
最后他问:你跑去哪了,赶紧回我电话好吗。
华夏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执着于买那一瓶瓶的彩色有机溶剂,抽屉里放着一大堆存货,保守估计平摊到一枚指甲涂上三四个颜色也许还会有剩余。附中的校风校纪规定是,不许染发,不许化妆,可没人说不许涂指甲油。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华夏是好学生,却没人知道她的左手经常像雨后彩虹一样斑斓,若是指给教导主任看必定认为是太妹的手,要被叫去罚站的。也许,那是华夏唯一表现出的叛逆吧,她的十七八岁过得太乖,太隐忍。
对面敲玻璃的声音,渐渐消失了。而她的脑海里似乎幻听。
他们骂她说,学习好了不起么?除了学习你还有什么。
萧离为说:我不是你,不用成绩来证明价值。
尽管她也会怒气上涌的站出去犀利的辩白,不甘示弱的反驳,以至刻薄。然而一个人的时候便失落的想:其实你们说的都对。可是萧离为,只有你没资格这么说我。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做任何事情都要把握好个度。玩了一个小时后,无论是否尽兴都要收心去看书,那是个度。只要动画片播完就要关上电视,那也是个度。自己吃多少盛多少不许剩饭,仍旧是个度。做学生的时候就要抓紧时间学习,学习了就要得到最应该的成绩,依然被框在一个度里。
不曾在周末与同学成群结队的出游过,不曾将电视看得淋漓尽致过,不曾因为心情不愉悦而酣畅的破口大骂过,她不知道校园外面的世界是否精彩,甚至不曾因为青春期情绪而自在的叛逆过。
也不是不计较的。只是邵安说过:“得到一些,总是要失去一些。”
没错,她连谈个恋爱都偷偷又摸摸。可就是因为谈了个恋爱,对她来说太美好,太脆弱,太害怕失去了。为了慎重的藏住这个秘密,她更加全心全意的学习。因为她按常规猜测,只要成绩足够的好老师和家长就不会将他们拆散。她牺牲了那么多只为了小心的保全一个美好的假设。
萧离为,他们谁都可以欺负我,唯有你不行。他们谁都可以质问我,唯有你不行。他们谁都可以误会我,唯有你不行。
可偏偏你欺负了我,你质问了我,你误会了我。我不想听你的电话,也不想回你的短信,更不想面对你。
我也有委屈无处发泄,我的心情承受不起再跟你吵一场架了。
离为啊,如果你仅仅是住在隔壁的好朋友,仅仅是从四岁起就陪在我身边的朋友,那么,现在的我可以向你诉说这些苦闷么?可以向你诉说我临战前想要脱逃的想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