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若在斧头孙他们仨踏进院里时,就翻了老薛头家的后墙跑了。
她惹不起事,还躲不起人么?
正当她走过巷子,摸黑进了甬道,打算从后门悄悄地溜回宅子时,一道带笑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谢大都督,这么晚了还走后门?”
裴轶这声音一出,直接吓了她个心肝颤。
“裴副将这么晚了,还站在这里给我把门,真是辛苦。”
“谢大都督,要不请我进去喝口茶?”裴轶提了提手上的纸袋子,“寿州黄芽,茶叶我都给你带过来了。”
质朴的中堂里。
一壶沸水冲灌下去,黄芽打着旋儿地向上浮起,汤色透碧,散出一股茶叶香。
裴轶将这盏新泡的茶水呈给了谢兰若,见她囫囵饮了两口,不经意地问着,“这新茶的味道如何?”
她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道:“解渴。”
他的左眼皮抽搐了两下,犹不死心地问着,“和上次的阳羡紫笋茶比,哪个口感细腻些?”
细腻?
谢兰若低头瞧着这茶水上浮起的嫩芽,胡诌道:“这茶芽是挺细的,上面浮着的那一层是茶油?”
裴轶的脸色僵得都没法看了,她还在那兀自说着,“那确实是有点腻。”
“谢大都督,把茶拿过来。”
她把茶盏还回去,他趁着手里的茶余温还在,低头喝光了那盏茶,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暴殄天物的痛心,“这下你就不会腻了。”
谢兰若多少猜得出他为何来找她。
“当初劝乌山寨招安时,我曾允诺于你,将乌山军划归到我麾下统管,掌权的除了我,还有寨里的几个大当家,如今多了一个李元绪,想来你多少会有些怨言,这次算我食言了一回。”
紧接着她又说道:“不过你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裴轶怎么知道先前说过哪些话,他只觉得眼前的她贼笑得有些过分。
“裴副将,你曾许我一人可以牛饮你的茗茶,适才又为何忍无可忍,夺了我的茶盏,这算不算你食言?”
谢兰若大方地不与他一般计较,“一报还一报,我俩扯平了,从今以后,谁也不欠谁。”
裴轶却开口说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是为何?”
他清浅地开了口,“谢大都督,李元绪调查了乌山寨兄弟们的底细,唯独没找到我的,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下这事。”
这人还真是识大局,非一般地狡黠机敏。
谢兰若:“你怎么没去找李将军说这事?”
“他不信我。”
裴轶笑着看进了她的眼里,“不过说了你也不一定信,但我还是要说与你听。”
“我很小的时候,遭受过非人的虐待。”他的眼神很平静,那些积压的情绪在身体里奔涌,叫嚣着要冲出来,全被他克制地压了下去。
非人的,虐待。
谢兰若想不出他是怎么抚平创伤的,才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伤的话。
“后来遇到了好人,我才侥幸逃了出来,流落到了闽西一带,被当时乌山寨的大当家收留,便一直呆在了山上,因而没有户籍可查。”
裴轶看她那眼神,静水深流,暗涌着无边的心绪,“怎么不问我遭受了何种虐待?”
谢兰若的直觉告诉她,他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