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的他或许没这么惨淡,但他不得不留在这个世界赎罪。
“有点困了,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赵浪应了一声把车窗升起,施明明合上眼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得不舒坦,灰蒙蒙的梦境里断断续续地出现从前的画面,一会是合上的白布前他爸哭得撕心裂肺,一会是他妈形容枯槁的手拉着他、干涸的眼眶里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他像一只被人抛到岸上的鱼,试图用大口大口的喘息求取一丝生的可能,直到远远听见有人喊他,明明、明明,一声高过一声,接着一股大力将他从梦境拉出。
“小艺,倒杯水。”吴勉一只手被施明明紧紧攥着,只能叫一旁的小艺帮忙。
水递到施明明嘴边,他惊魂未定地抿了一口,逐渐回过神来,看到自己把人家吴医生的手都攥红了,触电般地松手,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把您攥疼吧。”
“能不疼吗?给你捏了半个小时,吴医生刚才做完一场手术。”小艺在旁边忍不住道。
施明明简直无地自容,挠挠头、摸摸鼻子,半天憋出一句:“要不我给吴医生揉揉。”
“噗”小艺笑出了声。
吴勉干咳了一声道:“不必了,你感觉怎么样。”
施明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躺回了病床上,大概是赵浪看他睡得死把他扛上来的,人还怪好的。
“挺好的,腰都不怎么疼了。”
“当然不疼了,给你打了止痛针,刚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昏着还在哎呦哎呦地喊痛,你知不知道自己偷跑出去造成二次骨裂,吴医生又给你动了场手术。”
“算了小艺,他是病人。”
“哪有病人这么不听医嘱的啊。”小艺嘟囔了一句,还是再给施明明检查了遍腰间的固定器,苦口婆心道:“接下来一个星期你不能挪动一下,吃喝拉撒都要在这张床上。”
“啊?”施明明张大了嘴,“那、那”
小艺自然知道施明明顾虑什么,“护工会贴身照顾你,哦,忘了说,对于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病人,收费翻番,又是吴医生给你垫的。”
尴尬双倍,施明明一时不知道是接下来一周不能动弹更让他尴尬,还是接二连三给人家医护人员添麻烦更让他尴尬。
“这是你朋友让我带给你的。”小艺从口袋了拿出一个手机,别过脸递给施明明,有些嫌弃道:“没见过找人帮忙那么理直气壮的。”
施明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见小艺说着话的时候脸有点红。
“那么大个子突然塞给我这个,也不怕吓着人。”
“他人比较直,不懂怜香惜玉,你别生气啊。”施明明笑道:“下次让他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谁要他请吃饭啊,别到时候闹出误会。”
这试探的意味可太明显了,施明明觉得自己有义务撮合这段姻缘。
“都是单身男女,能有什么误会,我那个兄弟叫赵浪,安保经理,人挺靠谱的。”
“管他靠不靠谱。”小艺给施明明掖好被角,“你安生点,别再上蹿下跳了,腰椎损伤没养好后遗症一大堆,不信你问吴医生。”
吴勉点点头。
“我错了、我错了,这次一定听小艺护士和吴医生的话,绝对、绝对不下床乱跑。”施明明双手合十,无比诚恳地承诺道。
“你最好是哦。”小艺叹了口气。
“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看看。”等小艺出去,病房里就只剩下施明明和吴勉两个人。
“你之前的床位安排给一个急症病人了,所以给你安排过了另一间病房。”
“感谢感谢。”施明明露出他标准的讨好笑。
“这间病房目前只有你一个人,隐私可以得到比较好的保护。”
施明明心头一暖,吴医生的头上简直要冒出天使光环。
“真的是很感谢吴医生,您和我非亲非故,为了我的病出钱出力,换作家人都做不到这个地步。”施明明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哽咽,“我这人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如果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刚成年就进了社会,施明明挨过社会许多毒打,却甚少体会到温情。
善意其实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越是混迹于底层这种东西就越少见,那么多人厌恶伪善,殊不知不加掩饰的争斗多么令人作呕。
“那我现在就需要你的帮忙。”吴勉道。
施明明眼角的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就给硬生生逼了回去。
就说嘛,世上没有白给的午餐。
暗笑自己天真,施明明开口道:“吴医生主管说,只要不犯法我都帮。”
“不至于。我只是需要你告诉我,你的感受。”
“感受?”施明明不明所以所以,“什么感受。”
吴勉指着施明明的手腕道:“我都看见了。”
施明明浑身一震,仿佛一道雷劈开了他的脑袋。
右手紧紧握住左手手腕,不住地往下扯着袖口。
“啊…这、这是被小动物抓得,我们家养了一只猫,刚到家的时候很怕人,抓了我好几次留下的疤,吴医生别误会了,我没什么感受。”
“你知道通常情况下,一个人越是在撒谎的时候,越会倾向于描述细节吗?”
“我…我没有…”施明明眼神闪躲,如果不是腰断了动弹不得,他估计会立刻跳下床逃出这间病房。
“你不用觉得羞耻,作为医生,我见过很多和你有一样状况的病人,实际上我的研究也与此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