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心脏深处的毒可以隐蔽起来了。
他对祖父说:“爷爷,这些年来,杰克伦敦那本《野性的呼唤》我仔细看过几遍了。”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祖孙默契。于成明这时身体已经不大好了,每日只能办三个小时工,再没有往日健硕的龙马精神。他躺在藤椅里听到最小的孙子说着这话,严厉地望住他,“真的懂了?”
他经过岁月洗练的目光差一点让于直遁回原形,他心里恍惚了一阵子,但是表面上没有迟疑,“懂了。”
祖父眼中的严厉变成疼爱,变成温软,变成欣慰。他的一生,不断进取,战场戎马大半生,商场戮战数十年,没有一秒停歇,功勋无数,但是没有多花过一分一秒在子孙身上,这也许将成为他今世至大的遗憾。
他说:“于直啊,人这一生时间太短了,不要留给自己有太多遗憾。”
祖母林雪素来保守,喜欢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做事。她问于直,“想在公司哪个部门做?回头我让你爸去安排。”
于直笑嘻嘻任由祖母搛起一块牛肉放入自己口中,边嚼边请求道:“二老帮我创个业吧?”
于直和昔日的光头哥一块儿创的业。他是亲自提着古越龙山的二十年陈和一篓子阳澄湖的大闸蟹开车去杭州,登门拜访了光头哥。
光头哥已经长出一头茂密的发,不再用“光头哥”绰号,用回卫哲的本名。卫哲有一段和于直相似的经历,他十九岁那年和人打架,将人打成重伤,被一个目击的九岁小姑娘举报了。他家里想要把事情压下去,去威胁小姑娘,奈何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很有坚定的勇气,根本不受卫家人的任何威逼利诱,而卫家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姑娘的姨丈竟然是有名的企业家,手腕强硬,人脉广大。卫家和人斗法失败,官司一打到底,他被判了三年。
卫哲出狱后,去北京的大学念了个电子工程专业,毕业后进了国际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工作。就在去年,一直不太安分的他辞了职,开始了不为家人理解的创业。卫哲编写的网站,可以让网友上传自制的视频分享,也可以分享其他影视资源。他看准于家的行业背景适合自己的项目,几次上门寻于毅洽谈合作,都被于毅油嘴滑舌地打发了。
于毅做生意,一贯利益高于一切,不见兔子不撒鹰,永求快速行动,快速盈利。他对于直说:“卫哲这个技术宅男当年坐牢坐傻了吧?想法真是匪夷所思,我是看不出盈利模式在哪里。”
这是于毅不懂得卫哲做的这件事情的未来的价值。
对。于直已经能很熟练用自己所有的知识、常识、直觉来判断一桩事、一个人的价值,判断完毕后果断行动。
他从于毅房里出来,就拿了家里现成的大闸蟹和黄酒开了三个小时车去了卫哲家。
于直和卫哲将少年的恩怨往事抛开,把一坛古越龙山干完。于直说:“我们合伙创业吧?”
卫哲笑眯眯地问他,“你觉得能不能成?”
于直也笑着反问:“不去做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他们的默契首先达成了。
洁身自爱(38)
卫哲的网站在当时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没有可借鉴的成功案例,谁都对这个商业模式的前途没有底。让于直和卫哲一拍即合的是他们不谋而合的直觉。
其时,于直没有资本,在家宴上,开了口向祖父申请盛丰成为其创业公司的投资者。
于光华头一回站在父亲立场劝了于直一句,“不要做无谓的事情浪费时间,卫哲的这个项目盈利模式不成熟,把钱和时间投下去那是浪费。”
祖母林雪更加反对,卫哲的案底和过去同于直一样的经历,是让她这么一个传统保守的老人家心有余悸的。
于直巧舌如簧地在家宴上花了两个小时说服至亲。全家只有祖父一直凝神听着他的创业畅想,他在美国硅谷的创业见闻和他的决心。
于直说:“未来影视的多屏化和小屏化是趋势,这个行业的产品会更多样,商业模式也会更多样,但是覆盖的客群一定是未来的主力消费群。影视通过网络可以直接与观众沟通,观众对产品的喜好将形成科学的数据指导产业发展。”
讲到第二个小时,全家人都走了,独剩下祖父一人还在听。于直蹲在祖父跟前,握着祖父的手,“爷爷,这是一个赌博,赌的是我对未来影视行业的构想。就像巴克在狗队里已经设想做狼的头领。这是一个新的商业帝国,我想做的就是建立这个新帝国。”
于成明给了他一个折衷的方案,“我对你要做风险控制,盛丰也要对新的投资项目做风险管理,这个投资集团绝对控股。”
于直心有不服,“如果我们赌赢了?“
于成明笑了,仿佛老怀甚慰,但是仍讲着理性的条件,“要让盛丰放你自由,你得先让盛丰赚了,证明的你的构想是对的,你的新帝国是可以成立的。”
和祖父的谈判,于直半输半赢。他和卫哲商议一番,基于盛丰可给予的资源这一强大优势,他们不得不承认翅膀未硬,须得受人所制。两人心平气和答允于成明的条件。
终于,于成明拍板定下来,成为于直创业的最大投资人。而于直和当年打过一场架的卫哲签下合伙人协议。
在签约仪式上,于直对卫哲说:“你负责技术,我负责其他。”
总之他还是习惯发号施令,尤其在部队里待过后,更加运用自如。卫哲表示同意,因为创业艰难,分工需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