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苹说:“还是个孩子,喜欢喝卡布奇诺。”
江湖笑了笑。
“肯花心思做好事情,是个肯进步的好孩子。”
江湖细细琢磨着“肯花心思”四个字,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甚至开始揣测这四个字经方苹讲出口到底是褒还是贬。
“这段日子你应该很辛苦,我听公司的同事说过腾跃能够重新立起来,是红旗集团江小姐的本事。”
“红旗集团江小姐”七个字,无疑是江湖曾经有的荣光,现经由企业界的长辈之口重新戴上,一时之间,她有了些微的激动,讲:“我不足的地方还有很多,需要向前辈们好好学习的。”
方苹笑了笑,淡淡然讲道:“你们这班小辈都长大了,徐斯能招揽到这么好的人才,是我们的荣幸。我一直尊敬江董,可是要他的千金做我们徐风的下属,这实在太委屈了。徐斯没有考虑周到,因着故人之谊,也不该让女孩子出来抛头露面。”
一直到现在,都是江湖在听方苹讲话,长辈的声音很轻缓,不疾不徐,也有关爱的口气,只是意思是在层层递进的。只是听到这里,江湖的呼吸就急促了点儿。长辈还是有下文的,而她这个小辈并没有什么好的预感。
还来不及做什么应对,长辈的下文很快就来了。方苹说:“其实你只入个股,让徐斯请一队合用的管理层,就用不着这么操心了。趁着年轻,出国念念书,也好有空交个男朋友。”
这总算是方苹最终的全部意思了,她讲完,江湖的心如预料的那样扑扑乱跳起来,不知是生气还是气馁。徐斯的母亲摆明态度地对他们的感情给了个否定的答案,而这个答案,不是江湖意料之中的。
说实话,江湖虽然对徐斯的情感还有迟疑和彷徨,但对是不是能取得徐家上下的认同,是很有自信的。这是身为江旗胜女儿天生的一段自信,却一上场就遭遇挑战。她像梗到块骨头一样不能通气,不知如何整理好自己被打乱的思路。
对方施施然又喝了口咖啡,江湖把咖啡杯转了一圈,仍决定开口了。她说:“我爸爸一直教导我要趁着年轻多做实事,自己双手争取来的比父母给的都要宝贵。在腾跃做了这段时间,对这点我尤其有体会。我想我是应该多做做的。”
她侧了侧头,唇也抿了抿。
阳光匀匀洒在江湖的眉梢,江湖所不知道的是,方苹在心内感叹,年轻真是好,有饱满的脸庞、水润的皮肤、满腔的勇气和不肯退缩的心。
江湖继续讲道:“我和徐斯合作得比较愉快,彼此也很谈得来,观念——至少合作到现在还挺一致的。阿姨,您放心,我想我可以和他继续愉快合作下去的。”
她讲完全部的话,吁出口气,心上的阴翳暂时扫落一半。这是无可避免的,方苹开始这段话题,就带给了她们之间一点点开战的火药味,而江湖不想让自己铩羽而归。
方苹把她自下而上又观察了一遍,笑道:“真不愧是江董的女儿。”
徐斯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走到她们跟前来,问:“聊这么久?可以开饭了。”他当着他母亲的面,俯身亲了亲江湖的脸颊。
不但江湖被吓一跳,也让方苹有一丝不好意思。
江湖想,才以为此栋小洋楼内,为王称霸的应该是徐氏的董事长,适才看来,徐斯也自有他的手段应对,并不一定束手就范。
她瞥一眼徐斯。他神态自若,对母亲微笑,“妈,洪姨一定要等你一块儿吹蜡烛。”
方苹对江湖仍展开和蔼笑容,“不要见怪,这是我们家中历来的习惯。”
不管她如何在话头话尾令江湖难堪或者说暗示江湖知难而退,但一番长辈的礼貌和周到,还是做全了。
江湖随他们一起去了朝南的饭厅。徐斯一一介绍了今日请的几位客人,除了血缘亲眷,就是徐风的高层。徐家的两位亲眷都是徐斯的亲舅舅,江湖知道其中一位是方墨剑,与洪蝶都还未入席,另一位入席的她没有见过,不过身着军装,看来是在军中任职,这一回带着女儿女婿一同来了。
立刻,江湖敏感地发现现场没有方墨剑的亲眷,因为在座只有两个席位空着。
徐斯也够精明,竟看出江湖眼睛扫过就现出的疑问,说:“大舅舅和大舅母离婚了,大舅母和我两个表姐都在加拿大定居。”
正说着,就见方墨剑偕同洪蝶一起走进饭厅来。
江湖不禁要赞叹,洪蝶不管何时出现在何种场合,都绝对是唯一的焦点。
这天是她的生辰,她穿着一件绛红色锦缎旗袍,右襟处刺绣上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整个人喜庆又矜贵。而这不是她身上最醒目的地方,最醒目的是她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只k金钻石手镯,镶了三排碎钻,钻石之间有螺帽饰纹,非常耀目生辉,华彩熠熠,衬得她的手腕更加洁白如玉。
江湖仔细辨别了这款螺帽的设计,她的记忆力很好,尤其因为家学渊源,对一些奢侈品牌是颇有研究的。她怎么会忘记她曾买过这款品牌的同款k金的腕表?她知道这款螺帽的经典设计表达的意思是love,延续爱的传奇。
洪蝶从江湖身边走过,江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手上的这只手镯,想把每一个细节都看清楚,想把心中升起的每一个细节都拼起来。但是这太费力了,她越想越心烦气躁。
这顿饭,江湖是味同嚼蜡,食不下咽,好容易才挨到结束。
徐斯问:“是不是很累?早点回家?”
江湖点头。
洪蝶亲自过来送别,感谢道:“送来的小金马我很喜欢,好孩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