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卫瑕分辨清楚了,很冷冽,像是一枝带雪的寒梅。仙家玉质,想来女朋友能够压倒群芳吧。
卫瑕从女朋友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晃着腿望向了窗外。一只麻雀停在了天线上,片刻后又振翅钻入了绿荫中。卫瑕的心情飞扬了起来,忍不住逗弄忙碌的女朋友,道:“你这句关心可来得够及时的。”只是说到后面的时候,语调中仍旧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有违本意的埋怨。
对面很安静。
卫瑕将手机从左耳挪到了右耳,在这过分的寂静中她不由得生出一股紧张之感。
自我开解之后,卫瑕已经替女朋友找到正当的不关心自己的理由,忙碌的工作外加吵架的余波,使得女朋友选择了如此笨拙地应对方式。可能后面,不,现在就在后悔吧?才会如此安静,生怕隐藏的裂痕到了无法修饰的地步。
卫瑕无声地笑了笑,她主动地将女朋友从窘境中拉出来。她开口道:“那个……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吵架,是我的错。”
对面响起了一道抽气声,紧接着就是一股死寂。卫瑕有些尴尬,她的面上卷起了火烧云。她怕女朋友提起之前的事情,导致多说多错,便匆匆忙忙地甩下了一句“你忙吧”就挂断了电话。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一会儿趾高气扬的,一会儿像是斗败的大大公鸡。
另一边。
晋迟听着“嘟嘟”的忙音后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窗边看着庭院中的景色,眸光散漫无依。
卫瑕的话语在她的耳畔回荡,尤其是“吵架”那两个字,振聋发聩。
她心中升起了一股荒谬之感,她跟卫瑕都不曾碰面,怎么会发生吵架呢?她是在同别人说这话吗?她知道对面是自己么?随着重重的疑惑,晋迟那颗雀跃的心瞬间便凉了下来,她攥住了窗帘,猛然地拉上。她整个人重新融入了阴暗中,后背抵着窗台重重的喘息,仿佛刚才的动作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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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和女朋友的通话后,卫瑕开始寻思出院的事情。
在病房里躺着也不能让她忘掉的记忆回来啊,兴许还不如与女朋友面对面的刺激大呢。
其实女朋友可以来病房中看她,可在失去了记忆之后,这相当于第一次“约会”,卫瑕不想让这消毒水的味道成为永恒的片段烙印在心中。
当念头一起后,她立马付诸行动,办理了出院手续,在晚餐之前回到了……父母的家中。
这家私人医院的院长是她爸卫天权的好朋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给她爸打报告。
助理江简还没来得及过来,卫家的司机已经到了门口。到了这地步,回到自己小家的念头只能够作罢。
卫瑕到家的时候,卫天权正坐在了沙发上摆弄新到手的玉器,见到了卫瑕忙不迭朝着她招手道:“小赤,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朝代的?”
卫瑕一听这样的考校就闹头疼,她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抿着唇不想搭理卫天权。她家祖上三代都是做文玩古董生意的,但是这“家学”八成要断在她的身上了,她对这些过去的物件并没有多大的兴致。卫天权想要让她放弃现在的职业而回去继承家业,那简直是做梦。
卫天权看着卫瑕刻意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拉远了距离,他也不在意。喜滋滋地将雕刻着“三阳开泰”纹饰的旧玉手镯收起,道:“你妈妈肯定喜欢。”顿了顿,又道,“你的脑袋怎么样了?听李院长说你……”卫天权将“变呆了”三个字吞了回去,琢磨了一阵,找寻到了一个妥帖的描述方式,“失去了部分记忆?”
卫瑕耷拉着眉眼,点了点沉重的脑袋。
卫天权手一挥,下了定论:“也不算大事,只要没有忘记爸爸、妈妈就好。”
卫瑕瞪了他一眼,心想道,怎么就不是大事呢?她忘记的是心心念念的女朋友呀!可这事情不好同卫天权说,卫瑕眉头抖了抖,“我先上楼了。”说着也不等卫天权回应,便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上了楼梯。
虽然她忘记了女朋友,但聊天记录能删除,可其余的痕迹不可能没有吧?在爸妈的家中,能找到的东西或许不会多,可万一呢?卫瑕抱着这样的心态在自己的房间中翻箱倒柜,然而很遗憾,除了学生时代的物件,便再也找寻不到其他的东西。
卫瑕丧气地陷入到了柔软的椅子中,然而在目光瞥到了相册一角时,她又重新振奋了起来。或许女朋友是“窝边草”?其实“圈中同事”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她在翻动自己微博关注列表的时候,点进了主页将他们一一排除了。她记得对方,确认不是自己的“女朋友”。
相册保存的不错,夹在其中的照片并没有泛黄。卫瑕开了桌边的小灯,就着灯光仔细地看着上头的人——偶尔有几个能够勾勒出真实的模样,大多数则是被抛在了遥远的过去,被时间的风浪卷走,再也不复存在。
“她……叫什么来着?孟……那个不太像。”
“这个呢?太矮了,肯定不是。”
卫瑕拧着眉,从小学一直翻到了高中,在合照人中,愣是找不到一个“嫌疑对象”。
就在卫瑕准备合上相册的时候,一张班级大合照从中滑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卫瑕的腿上。
卫瑕的视线不由得被一道身影吸引。
站在她后排的同学实在是太好看了,连“大合照”都不能让她“妖魔化”,可自己竟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难道她就是命定的、被遗忘的“女朋友”?卫瑕眸光一亮,翻到了照片的对面,然而毕竟是高一的合照,背后没有贴上相应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