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瑕没注意到她眼中转过的神色,一听这话急忙摆正了自己的姿态,忙不迭解释道:“我绝对没有这么想!”
晋迟认真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就是……”卫瑕支支吾吾的,片刻后耷拉着脑袋道,“我只是觉得我要将心思剖开。如果不坦诚,那以后大概会出现很多纷争。要将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晋迟眼中笑意更浓,她主动地凑近了卫瑕,摸了摸她的脸,叹气似的开口:“你不用放低姿态,也不用小心翼翼,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咽下了那一瞬间喷涌的涩意,晋迟指尖轻轻地拂过卫瑕发红的耳廓,又转了个话题道,“许雨露是来道歉的,这事情或许与她没有关系。”
“既然没关系,那有什么好说的。”卫瑕捉住了晋迟的手,眨了眨眼。
晋迟缓声道:“兴许是觉得自己没能够约束好身边的人吧。”
卫瑕拧眉:“有点可怜。”
晋迟偏头道:“如果她真的如传言中那般凄惨,你同情她吗?”
卫瑕点了点头,她抿着唇道:“但也只能如此了。那是一块烂肉,剜下的同时也会自损。那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事情。”
晋迟:“是。”她定定地注视着卫瑕,又问道,“如果有哪一日你落入了困境中,你会就此沉沦还是断尾求生?”
卫瑕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她觉得这一切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凡事都有个万一,既然女朋友这么问了,那她得给出一个答案。“断尾求生吧。这世间有这么多值得热爱的,舍了一样我就无法找到另外的心头好了吗?”
晋迟“嗯”了一声,陷入了沉默。她不免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脆弱的、可怜的人。她这一生的热情给了事业、给了晋衡,可是她无法在生活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平衡,只能够在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中自我厌弃,最终毁灭自我。
晋迟缓缓地开口:“我的母亲是个演员。”
卫瑕认真地听着,她等到了女朋友再次对她敞开心扉。在上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对女朋友关心甚少之后,她偷偷地打探了一些事情,同时也知道了些许晋家复杂的状况。可那到底是经过不少人解说的事情,不知道还遗留了多少“本相”。
“在我升高二的那年跳楼自杀了。”晋迟的神情很平静,可那微微发颤的语调泄露了她那经过多年时间冲刷都不曾平静下来的心绪。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只有一道道粗重的喘气声。卫瑕察觉到晋迟情况有异,突然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她一把将发颤的晋迟拥在了怀中,闷声道:“你不要说了。”
“不——”
晋迟拒绝了卫瑕,她拉开了紧紧环着自己的卫瑕,与她那双充满怜惜的双眸对视。她吸了一口气妄图散去笼罩在眼前的血色,她抓住了卫瑕的手,继续道:“没有什么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了,就算遇到了变故,也不要放弃自己。未来遇到的人不支持你,那你为什么不能放弃她呢?”
晋迟时不时陷入梦魇,只是过往浮现的都是母亲那张在记忆里逐渐模糊的脸,而后来慢慢地与卫瑕的面容叠合。恍惚中卫瑕也走上了一条老路,像是被云翳遮住的太阳,像是一朵凋零的玫瑰,瘦骨嶙峋直到被摧残死。
卫瑕在晋迟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她努力地理解晋迟的话语,慢慢地将过往的事情勾勒出。晋迟的母亲死于流言与压力之下,晋家的人或许得背负一些责任。此刻的晋迟似乎将自己与过去的那段时间叠加。指腹在晋迟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以作安慰,卫瑕凝望着对方,认真道:“那你会支持我吗?”
“我会。”晋迟毫不犹豫地点头。
可是那重新聚拢在心间的阴霾没有散去。她跟卫瑕的关系是镜花水月,那么她说的话呢?在浮沫散去后,还能够落在卫瑕的心间吗?“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晋迟又说道。
卫瑕笑容灿烂:“我当然相信你啦,你是我女朋友啊。”
晋迟沉声静气:“如果我不是呢?”
卫瑕蹙眉,面上的笑容逐渐地消失。她其实不太想同女朋友闹,但是这扫兴的话语无疑是一根扎向了心间的刺。“我以为你不会提起这种可能了。”卫瑕抿唇,她严肃地望着晋迟,又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面前的人严肃的眉眼勾上了几分如刀光般冷锐的凌厉,比起这副神情,晋迟更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模样。可是话题已经被挑开了,容不得她退缩。直直地对上了卫瑕的视线,她道:“我没有瞒着你。”
卫瑕听了这话神情缓和几分,她心中暗暗地琢磨,可能提到了过去的事情,女朋友“患得患失”,心情不大好,而她忽略了这一点,没有很好地体谅女朋友。想至此,卫瑕眼中掠过了一抹懊恼。她扁了扁唇,摆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我经不起分手这类话语的刺激。”
晋迟暗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明示还是暗示,卫瑕的反应都如出一辙,她是认定了自己是她女朋友的这件事情。或许真该如曲繁霜说的那样,顺势而为?可如果那在漫长时光中酝酿出的复杂情绪不是爱呢?
“你怎么不说话?”在长久的沉默中,卫瑕都快变成真委屈了,上浮的郁气几乎冲散了她对女朋友的体谅。
晋迟点头:“好。”
卫瑕不高兴道:“就这一个字吗?你跟着我念:‘晋迟不会跟卫瑕分手。’”见晋迟不肯开口,卫瑕又道,“你觉得幼稚吗?开不了口?那你写在纸上吧,对了,还要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