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这一时。”桃樱欲言又止。
天气越发地冷了,树叶落完铺满了一地,审问堂没有丫鬟小厮故而也一直无人清扫显得萧瑟得紧,桃樱裹紧了外袍,问道:“您还剩多少时间?”
沈頔抬眼看她,杀意骤现,小青在他腕间嘶嘶地吐着信子。
桃樱不躲不避,冷静道:“你救了携芳阁的姐妹,我便认你是恩人。你放心,我不曾跟任何人提过此事。”
沈頔垂下眼:“与你无关。”
桃樱在沈頔手边放了一个小暖炉:“我要报恩。”
“不必。”
“我命还长着,报恩也花不了多久。”
好家伙,这是暗示他命不久矣?
“有趣,怪不得能说服江子棠留你一命。”沈頔话锋一转,“但你可知我们是故意让李云峰将你抓走的?”
桃樱脸上流露出些许错愕:“怪不得李云峰能在审问堂中将我带走,你们之前并不相信我。”
在当时的对峙中,倘若她不是站在江子棠这边而是顺着李云峰说了别的话,恐怕早已是个死人了。
不止于此,桃樱是送给李云峰起事的借口,净华下山是烟雾弹,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李云峰以为自己占有优势,从而能够将李云峰及其心腹一网打尽,彻底清洗天绝教势力。不过炸药确实是在意料之外,没想到李云峰在认为自己占优的情况下仍旧留有后手,也没想到孟鹏竟没管住他视若珍宝的火药。
哪怕一个人一心九窍,恐怕也难以预料到每一步的发展。
桃樱垂了眼眸,倏尔抬眼看向沈頔,眼神坚定:“那又如何,信任本就需要证明,如今我已经证明了。”
“所以,你还有多久可活?”桃樱执着问道。
沈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往房间走去,就在桃樱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沈頔道:“半年。”
桌上的暖炉没被带进去,还是热的,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上。风也还在吹,吹得地上落叶翻滚不休,萧瑟得紧。
护法院中,九绝告诉江子棠点燃练功厅炸药的那人没有找到,想是已经逃下山了。
那人速度虽快,但在追赶的过程中净华还是察觉出了那人腿上似乎有旧伤未愈,结合腿伤以及那相似的背影,净华推断此人正是那日刺杀他的人。
此人刺杀在前,炸死任天朗在后,而今还让他逃了,这让江子棠怒不可遏。
净华道:“此人的轻功及箭术当属上乘,若在教中应该不会只是普通教徒。”
之前没找到尚可以说是李云峰从中作梗,如今清查下来却连此人姓甚名谁也没查出就显得蹊跷了,说明此人擅于隐藏且刻意隐瞒了实力。
这人究竟是何目的,又从何而来?
九绝试探着提出一个可能:“会不会是黑云门?”
不论如何,既然天绝教已经尽在掌握,那么同黑云门的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李笑近几日他总觉得身边有人在监视他,这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杀手手上鲜血无数又何尝没有几个仇人呢?他一向很惜命,他的住所隐蔽、行踪小心、饮食也总是检查过再入口,才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
但这监视的人须得尽快除去,他深吸一口,准备给自己倒一杯热茶,右手握住茶壶把手提起倾泻,浅碧色的茶水从壶嘴中流出到茶盏中,忽地茶水脱离了轨道洒到了桌面上、地下,随即传来茶壶落地的破裂声。
李笑握着茶壶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咽喉上,他双目充血,表情痛苦,喘不过气似的张大了嘴发出破碎的呜咽声,唇角渐渐渗出鲜血。李笑砰地倒了下去,手还放在脖子处,但肢体已经僵硬了。
房间中有一名男子正在画着一副赏荷图,房间很明亮,窗户是上好的雕花木窗,推开半边有阳光照进来;正对门的墙上挂有一副《落霞图》,落章是前代著名画师许风致,可值千金;画下是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尊黑地白花荷花纹梅瓶;房间中央立着一面花梨木雕屏风。
屏风后还跪着一人,跪着的那人看不清男子的长相、衣着,其实就算没有这面屏风,他也不敢抬头去看。他将李笑之死汇报给男子后,男子并无反应,他也不敢多说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
男子搁笔盖章,淡淡开口道:“那苏宣便是新一任‘暗’字门门主了。”
跪着的那人松了一口气,道:“是。”
第29章蓄发
宁喆本想着多陪一下凌云大师,但他心神不宁连每日的经文都要念错,凌云大师看在眼里也不强留他在此,于是半月之后宁喆再次下山了。
下山后宁喆却有些茫然,如今江湖局势变幻,这其中与他师兄有关的有多少他也不知,此时回天绝教并不妥当,可若是不去天绝教又该去何处,直接回家也太没出息了吧。心中纠结,脚步便不知该往那个方向走,思来想去,宁喆决定还是先找客栈住下,祭一下五脏庙再想下一步。
宁喆在客栈住了几日,心头有事,是玩也没玩好,睡也没睡好,这天下楼时揉着眼睛心神恍惚,不小心跟一个被抬着轮椅上楼的客人撞在一处,连忙道:“抱歉。”
那人倒是好脾气,笑道:“兄台可得小心些。”
宁喆抬头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瞧来很是和善,叫人心生亲近。他朝那年轻人道谢后继续往楼下走,结果到了楼下往桌边走去时又被桌腿绊了一跤,差点直接摔个大马趴,成为客栈的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