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余烬的伤时,方珩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强忍着才摆出好脸色的。
就算是犯过错误,那也是有人权的。她没想到这女人完全不关心孩子的身体,还一口一个弱智、精神病之类的侮辱性词汇。
这一刻,方珩只觉得她二十多年来的好涵养尽数喂了狗,她的手指轻颤,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上去给这女人一个耳光。
但突然间,指尖处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她突然想起余烬张口吃下糖果时候的样子,方珩一怔,理智与冷静重新占据上风。
以暴制暴不可行。方珩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呵,您只知道她爬护栏,您知道余烬她烫伤了么?您知道在您所谓“惩罚”关她禁闭的时候伤口溃烂发炎了么?您知道如果不及时治疗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烫伤都会有生命危险么?”
“呵,你吓唬谁呢你,当我是吓大的么……”孙珍香仍旧是一副恶毒的表情,可声音却弱下去很多,她知道余烬受伤,但没想到还能溃烂了,那小孩不哭不闹的,她怎么知道去,她也不是神仙:
“那傻子自己有病自己不知道说?那能怪的了谁,她自己不报告的,死了也赖不到我这!”
方珩的拳头突然绷紧,心脏像是发了狂似的泵个不停,将血液如激流一般泵向四肢百骸。
“余烬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这件事我会如实和她家人说清楚,孙□□您还是担心一下您自己吧。”
一听方珩这么说,孙珍香不仅没害怕,反而更猖狂了。她“哈哈”的阴笑了几声:“哎呦,方警官您请!您赶紧说,赶紧把我这’恶性’公诸于世,我好怕的呦!哼哼,还如实说清楚,那您先好好找找,看有没有人想认那傻哑巴当闺女的。”
方珩一怔,她倒是没想过还有这种情况,那孩子……余烬她还是个孤儿么?
一想到这方珩的心情更沉重了,她皱着眉不语。一旁的孙珍香倒是乐呵,她以为方珩是被自己说的没词了,正洋洋得意:
“方警官,咱送你句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不是您的事啊,您就少管点,弄的谁都不好做不是么。您以后啊,还是收拾您那一亩三分地去,要是再跑到我这来我可举报你越权。”
方珩低垂着头,只有胸口还在颤动。突然,她冷幽幽的开口:
“没家人……没家人又如何。”
她轻笑一声:“只要我人在这,就没人能让余烬受委屈,以后我就是她家人。”
在孙珍香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方珩卸下了别在腰间的警棍,这一举动吓得孙□□一哆嗦。
她是文职,怎么说也打不过这年轻力壮的人,就算她也“教育”过小孩,但那都是有狱。警在身后看着的。
“你……你想干嘛!反了你!你狱警你、你还想打人了!”话是这么说,可孙珍香的身子却不住的向后缩去。
“你知道我是警,你就该知道我这身衣服有什么职责,任何人都别想在我面前做仗势欺人的事,不管在哪。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
“还有,请孙□□以后务必注意用词,我不想听见你用侮辱性言辞说一个小孩,当心祸从口出!”她甩了下警。棍,抡出了虎虎风声。
方珩冷笑了下转身就走,任身后传来难听的谩骂声也不再回头。
她不可能靠和一个□□扯皮放狠话来保护那孩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更接近了这里的一些什么。
不那么光明不那么美好的东西。
可一想到余烬那样子,方珩没来由的心揪的疼。
她真的不能说话么?她真的想这里的每个人说的那样,是脑子有问题的小孩子么?她真的没有家人么?为什么上天有时候这么不公,随随便便就夺走了一个小孩子的这么多。
她才多大?十几岁?这么小的孩子在这世上难道就再无依靠了么?
既然如此安排,那也便罢了。
那么、那么就让她来替她遮风挡雨,护她长大吧。
*
新来的小警官方珩和□□孙珍香掐起来的事,才没过多久就在所里面传的沸沸扬扬。
哪怕是在半大孩子的嘴里。
它就像许许多多人无聊的生活中的一丝调剂,人群是天生钟情八卦的,一时间,这件事的始末便被成人和半大孩子们津津乐道。就连“余烬”这个名字都成了这封闭环境里的话题人物,被人们所熟知。
而话题的主人公却对此并不知情。
余烬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但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地点,大大的玻璃窗,哪怕外面有细细密密刷了绿漆的防护网,也不能阻止阳光像是瀑布一样流进来,淌在少女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
有光的地方实在不适合想事情,更不适合想一些不想被人知晓的事情。
在阳光下,一切都像是被摊开曝晒,毫无死角的被人窥视。所以余烬更喜欢封闭幽暗的禁闭室,那里没有光,也没有纷杂的声音。
说来就来。
“小鬼!你知道方珩她因为你,和那个姓孙的孙子吵起来了。”
徐安秋杀气腾腾的冲进了病房,对门上“请勿大声喧哗”的牌子视若无睹。没办法,这里是她的地盘。
余烬下意识的皱眉,又松开,却在下一刻皱的更紧。
孙……孙珍香?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