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了拉梁桥,被一把甩开,改去拉丹鼎司长老。
“阿叔,咱们去吃酒,我让人煮了牛撒锅子,你一定没吃过的!”
虽然没吃过,但也不妨听说过,牛撒撇就是牛胃里没消化的草渣拧出的汁子,这东西味苦性凉,有清热祛暑的功效,不过味道嘛,想也知道不会太容易让人接受。丹鼎司长老当即有些反胃,但想想看,何参将这么一搅合,到底还是给自己解围了,也就半推半就跟着去。
“尝尝倒是可以,你别逼着我咽下去啊,不然毒死你!”
何参将背后一寒,端着羊排的手抖啊抖。
“还有其它好吃的呢,一定让你满意,你不要毒死我啊。”
看着这俩人勾肩搭背远去,梁桥只剩自己一个,不能说心内是毫无触动的。
但是又怎样呢?
自己一次又一次蹚浑水,一次又一次帮魔教解决难题,结果又如何?
我到底何日能够了却自己的心愿,我自己都不知道,甚至都不敢想。
这几天他眼睁睁看着活人被焚烧而死,心里怎能好过?
他也听见了,有人悄悄议论他是酷吏,又有人说自己不愧是魔教的人啊,果然狠辣无情。
我倒是想有情,我倒是想宽容。
万一这件事处理不好,有了漏网之鱼,我还能活吗?你们还能活吗?
可是,谁又理解我呢?
他紧了紧披风,向着夜色走出去。
大理国都苴咩城,最近几天全民庆贺,疫病终于得到遏制,多日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鹿将军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回城,得到全民夹道庆贺。
但是王庭并不平静,君王一心为国祈福,借由活尸之乱,自省君王无道,要皈依佛宗方能求得天下太平。鹿将军深觉此言绝对是放屁,携众将士在殿前长跪苦劝,却没有一点用。
三天后,佛宗又派了使者来。不知道是否是故意,王上命人搬了椅子坐在殿前,当着鹿将军等一众大臣的面剃度受戒。
看着穿了僧袍的君王被群僧簇拥着扬长而去,鹿将军胸口剧痛,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大理亡矣!”
可是他说这些没有半点用处,反而被高丞相呵斥,怪他忤逆,若不是念着绥江的功劳,顷刻便是抄家之祸!
是回家,还是被抄家,选哪个显而易见。
鹿将军蔫头耷脑回到府中,想不到居然有好消息,爱女浅香回家来了!
这一晚上,护国将军府内外开宴,大肆庆贺,翅参鲍肚燕窝虫草都上了,根本不考虑僭越的问题。
到场的同僚有人想劝,但鹿将军握着刀子,一把割开羊羔的喉咙,接了滚烫的鲜血就喝。
甚至还端着碗,嘴角滴血地看着他笑。
“我等臣工镇日殚精竭虑,不过是“忠烈”二字,为名为利,何其无趣啊,殊不知长生之道才是美妙无比,列位可要试试吗?”
“啊还是算了。”
同僚落荒而逃。
宴会怎样热闹,与后宅女眷是没有关系的。
将军夫人来到鹿小姐的绣楼,泪眼盈盈地哭诉了一番思念之情。
鹿浅香递过帕子:“母亲这样舍不得,便一口拒绝好了。女儿不嫁了,愿留在家中侍奉父母。”
夫人抽噎一声:“你别太伤心,爹娘肯定给你准备上好的嫁妆,高丞相那边也有一份,肯定让你出嫁的排场压过苴咩城所有闺秀。”
鹿浅香翻了个白眼。
“母亲回去吧,我要睡了。”
绣楼三层,底下两层是无用的,最上一层十分高大,说话都有回音,因而在卧房内摆了百步千工床。
这床是檀木所制,三年才制成,比寻常人家的宅邸还要大些,千金小姐的一应起居生活在此都能解决。别说什么如厕洗漱进餐,便是纺织绣花弹琴写字,乃至于会客,都有专门的设置。
她虽然回来了,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母亲走后,绣楼窗子翻动,一个男人翻身入内。
是漂在江上的无名氏,是魔教丹鼎司首座零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