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太过震惊,梁桥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招呼船工靠前,拔步就走。
米象倒是一脸镇定,由着他去,自己搬了个藤椅到甲板上,舒舒服服坐下,捧了一杯香茶晒太阳。
“我方才不是同你说过了嘛,怎么还这样大惊小怪?在我们这里没什么,回头你在庄首座那里要是见了更诡异的场面,可千万要稳住啊。”
梁桥冷汗涔涔,明明是夏日里却遍体生寒。
方才他瞧见了一只鹿,确切的说,是一只脖子被咬住吸血,四蹄仍奋力挣扎的小鹿。咬住小鹿的是个男人,他赤着身子,光裸的皮肤上满布血污,只看身形,似乎是身量刚刚长足的少年,但当他被开门声惊动,猛然抬头,那眼中血红一片,如野兽一般。
他是零余子!
梁桥脚步稍停了停,望着一江奔腾翻涌的急流,心里翻腾得厉害。
“零余子大人修习法术,原是要吸血的?我今日当真是见识了,还得多谢先生一番苦心。只是,他不吸人血吧?”
米象一振袖子,端起茶碗,仔仔细细品尝过,心满意足叹出一声。
“大约不用吧。”
梁桥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进门直奔内院,刚瞄见庄豹的人影就冲过去,可要结结实实告一状,顺带问个明白。
然而庄豹有事要出去,打扮得甚是光鲜,那么高的身量,一身桃红柳绿的,也亏得他皮肤白,总算还压得住。
这副艳丽打扮,平时虽然看惯,今日凭空添了三分诡异。
梁桥便停住了脚步。
索性庄豹也没什么心情跟他聊天,胡乱摆了摆手叫他看家,招呼一声苗教头就走了。
一众侍卫列队,步伐整齐,跟随在马车之后。
留下梁桥孤零零站在门边,弃儿一样的。
这时,春娘凑了过来,问他那陈青青怎么处置。
梁桥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躲。
“由她去吧,她愿意留下,但凡肯安分守己,叫她帮你做些杂事也好。她若想走,就把他送回娘家,总之别让她再往我房里去。”
“女大不由娘。”春娘笑嘻嘻:“我可看不住她。”
梁桥头疼不已,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哀嚎。自打进了魔教,以前没见过的没听过的,如今可算是见识了。
“姑爷,那护法的令牌还在桌上呢,你真的不要么?”
梁桥抱着膝盖看脚面,不说话。
春娘索性也敛了裙子蹲下,挨着他,轻声说:“我听说,护法十分尊贵,除了见教主,其他人面前都不必行礼参拜呢。”
梁桥霍然起身。
“别说这个了!”
他突然来这一下子,倒连累了春娘,她没稳住平衡,直接坐在了地上。
小年哒哒哒跑来,赶紧扶住了她,撑开稚嫩的双臂挡在她身前,对这梁桥皱着鼻子发横。
“你欺负人!打你!”
梁桥说我没有,赶紧把春娘扶起来,忙着告罪。
“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春娘笑盈盈:“你是想撇清干系,免得大人怀疑你是教主的眼线。哼!欲擒故纵而已。”
听了春娘的话,梁桥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我是真心想带我娘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
“天下哪里没有是非?官场之复杂远胜于江湖。你学的那些圣贤书里,讲了忠君体国,不是也讲了纵横捭阖?二桃杀三士是谁做的?玄武门又是怎么回事啊?”
听着这些咄咄逼人的话语,梁桥默默无言,你们说得都有理,可我既定的路不能变。父亲让我入私塾,让我多年苦读,就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带着梁家从商贾之流一举跃入士族阶层的。
父亲为自己筹谋一生,就算后来他沾染赌场,也是为了结交有门路的人,万一自己科举不成,他是预备着给自己捐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