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祥食品厂，从员工人数最辉煌时的四百二十七名，缩减到现在连一百人都不到，仅仅用了二十八天！
马步远身形消瘦，眼眶深凹，与一个月前相比判若两人。眼前办公桌上堆满了报纸和各式文件夹，手指因抽烟而染上了黄色，数不清他究竟吸了多少根。
“马总，库存积压严重，零售市场打不开，新产品的销路又比不上美滋味，最关键的是，资金像流水一样烧光了，我们撑不住了。”
马步远卖掉了房子，卖掉了车子，仅仅一个月，一百二十六万如同石沉大海，让他从百万富翁迅速跌落为穷光蛋。
“他哪来这么多的钱？”马步远怒拍桌案，这一个月来，这个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却无人能给他答案。
要不要就此放手？
他心中满是不甘，坐在椅子上，竟如孩童般哭泣起来。
“要不您给他打个电话，沟通一下，咱们两家把市场分一分？”刘建国提议道。
半个月前，在马步远还没卖房卖车之时，他已经尝试过了，甚至在电话中失声痛哭，换来的却是李卫东冷漠的回答：商场无泪可言。
沉默许久，马步远抹去眼泪说：“我还是去借点钱吧。”
这一个月，不仅仅是商界，连街头巷尾的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每个小摊贩都知道，卖荣祥和美滋味的产品，比卖啥都赚钱，不知让多少人因此发了家。
特别是美滋味的产品，畅销得很，本地市场竞争激烈利润微薄，就拉到邻市去卖，甚至有人跨越几个城市为美滋味开拓市场。
起初李卫东的目标是周边三个城市，但随着高志伟四处奔波推广，不出一周，就发现他们的产品已经在七八个城市出现，全靠中间商的力量。
高志伟向李卫东汇报这事时，脸上掩不住的兴奋，这种受欢迎程度，他只在“娃哈哈”刚问世时见过类似的盛况。
李卫东翻阅着手中的账本，心中暗自盘算，这时电话铃响起，他接起问道：“谁啊？”
“嘿，李老弟啊，我是陈总，你还有印象不？”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了点不太确定的感觉。
“陈总？哪个陈总呢？”李卫东一头雾水地反问道。
“就是金福集团的那个陈总啊，好几个月前，和冶钢集团的黄总一块儿吃饭那位。”
李卫东的记忆之门被打开了，记得这人自从那次饭局后就没再联系过，而且他还跟马步远走得近。“陈总啊，真是好久没见了，有啥事儿找我呢？”
“哎呀，也没啥大事，就是听闻你们那市场竞争得挺凶的，这不是，咱能不能坐下来和平协商一下？现在这样搞，弄得大家都不好受，我的意思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晚上咱们出来吃个饭，从明儿开始，咱们把利润率统一定了，大家公平竞争嘛。”电话那头的人故意摆出一副老江湖的口吻说着。
“拉倒吧！傻帽一个！”
李卫东话音刚落，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像陈总这种既是官员又是商人的，在国企里头混，界限模糊，自认为高人一等，还以为发发号令就能让人害怕。可他们不知道，改革开放的思想早已经深入人心，特别是到了九十年代以后。在李卫东眼里，给面子就客客气气叫一声陈总，不给面子，对方连根葱都算不上！
陈总气得猛拍桌子，想给李卫东点教训，但他最近实在太嚣张，可两人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益纠葛，想整他并不容易。之前马步远找他借钱，他吹嘘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搞定李卫东，结果自取其辱。
李卫东站起身，拉开门，朝着隔壁办公室喊：“小李，帮我瞧瞧高总、韩小强还有菜头在不在，要是都在的话，麻烦请他们到我这儿来。”
“行，厂长！”一个和李卫东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立马应声答道。
过了十分钟，大家顶着一头的雪花鱼贯而入，除了高志伟、菜头和韩小强，还有最近新提升的六七个年轻人，他们各自负责质量检查、宣传推广、产品设计、人力资源这些工作，部门的框架算是搭得有模有样了。
李卫东先望向高志伟，开口问道：“你那份市场调研报告有点问题啊，市场份额怎么忽高忽低的？”
高志伟显得有点无可奈何：“咱们的产品太火了，到处都有人转手卖，有的甚至远销到河南去了。正因为它太受欢迎，我猜我们现在市场占有率大概在70％上下！”
“客户忠诚度怎么样？这么高的市场占有率，是因为经销商为了赚差价拼命推，还是顾客本身就爱不释手，哪怕赚得少一点也乐意买？”
“跟荣祥一比就明白了，他们白送都没人要，荣祥那块市场已经被我们彻底击垮了。”高志伟信心十足地说。
“最新款的产品，我下个月1号就要，按照我的要求做，我不希望你们瞎创新。”李卫东对新来的设计部经理说：“我说什么，你就照做，别自作主张。”设计经理微微点头，心里却觉得有点憋屈。
他又逐一和大伙儿聊了聊，把工厂内外的情况摸得门清，又翻看了桌上的文件，沉默许久才宣布：“从明天起，利润率提高到10％！”
“要开始赚钱啦？”菜头两眼直发光。
“得看市场的反应，如果利润提上去了，还能维持现在的势头就行。”李卫东深吸一口气，看向高志伟说：“年底前，我要你占领半个省份的市场，工厂要全速生产。”
“只要产品销路好，我保准能跟各大超市搭上线，代理的事儿小菜一碟，实在不行我过年都不回家了。”高志伟认真承诺。
天色虽未及六点，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李卫东站起身说：“到点的就下班吧。”
“再见，慢走不送。”新来的宣传部主管，来了没几天，客气地说。
李卫东停下脚步，扭头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说：“在我这厂子里，不兴这套阿谀奉承，下次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就收拾东西走人。”
主管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