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终于结束漂泊不定的生活,可惜好景不长,直到他十一岁那年。
宁嘉青忘不了那天下午放学回家,一推门看见一位穿着制服的高挑女生。
黑直的齐腰长,张扬明媚的五官,看向他的眼神轻睨不屑。
一旁长年罹受肾病的妈妈窝着背,臊眉耷眼,朝宁嘉青招了招手,“嘉青,到这边来。”
“家、青?宁家长青。还挺敢起名字。”宁甯扳住他的肩膀,指甲嵌入薄薄的校服衣料,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好,弟弟,以后我就是你姐了。”
像所有豪门狗血连续剧一样,他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且是家里的独子。原配夫人逝世两年后,他被宁家认回。
代价是作为厨娘的母亲,必须远离他的生活。
大概是为以后分家立威,又或者单纯不想让他好受。
宁甯婚后以风水为由,要把这栋别墅作为婚房。十年来处处忍让的宁嘉青,近乎偏执的绝对不让。
为了不让姐弟不合、利益相争的丑闻传出去,最后妥协他们共同居住在这栋别墅,直到宁甯找到合心意的居所。
然而这一住,就是八年。
从宁甯结婚,到离婚。
宁嘉青也被迫与另外一个陌生男人,同在屋檐下八年,看着他从万人瞩目的佼佼者,到以轮椅为生的残疾人。
烟草燃尽,他掐灭扔进垃圾桶,进了别墅。
简单地冲了个澡,洗掉身上的血腥味。
宁嘉青穿着深蓝色的浴袍出来,瞥到镜子里的自己。
侧过脸,血迹已经没有了。愈合的薄薄的痂皮被水泡掉,伤痕变得粉红。
只伤到表皮,不至于留疤,就是看着心情不太好。
而手上的伤就不太妙了,露着血肉,渗出夹杂着血丝的脓水。
宁嘉青丝毫不在意,扯过纸巾简单地擦拭了一下。到酒柜启了瓶新的威士忌,喝了半杯准备睡觉。
然而酒精没有挥半点助眠功效,反倒让伤口的痛意愈清晰,睡意全无。
宁嘉青的本意是想起床抽支烟,可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一楼的阳台门前。
犹豫两秒,推门而进。
今晚月光很亮,洒进窗。正巧照亮窗边架上的几排花,像是把月光藏进肚,蕴成盏盏夜灯。
宁嘉青认得这花,叫铃兰花。
当初宁甯觉得好看,非要栽到家里。但这花喜凉耐寒,遭不住新加坡的潮湿炎热,两天就死了个精光。
后来她的丈夫,为了讨好妻子,专门挑了改良过的种子,一点一点栽起。
铃兰花竟奇迹般地活了,而宁甯没再看一眼。
花架最上层空着,底下摆着三两盆花,深绿的长叶垂到地上。
宁嘉青想起白天看的阳台监控,某个瘫痪在轮椅上的男人正费力地将这几盆花放到花架上。
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作罢。那样子,实在可怜。
他低头盯着那几盆花,轻轻“啧”了一声。走过去,单手拿起一盆摆了上去。
都放完,宁嘉青准备要走。脚不小心绊在日照灯的电线上,“哗啦”一声,整个花架被线牵扯得倾倒而下。
短短几秒,整齐的花架变成碎瓷、泥土,混着稀烂的铃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