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岳手上的劲倏地松了些,眼神里的杀意退了些,漫上来一丝迷茫,呢喃着,“值得?值得什么?”
两个人隔着一柄短剑对峙着,即休眼角流光溢彩,声音低低的,但是诚意拳拳,“我看不透你是为什么这么痛苦,我想让你快乐地活着,不用辛苦伪装,不用机关算尽,你放下这些防备吧,卸下这些铠甲,我陪着你,你若是个天上的仙子,我陪你上天堂,你若是个恶鬼,我也陪你堕地狱,哪怕永不轮回!”
凤灵岳手上开始用力,一分一厘地往下压着,眼里的迷蒙盖不住莹莹泪光,声音从她咬紧的牙关中迸裂出来,一字一字,“施、即、休,你别以为你很懂我!”
即休用力托举着凤灵岳的手腕,让她的剑能一点一点的进到自己的胸膛中,但是不能太快,还有话没说完,即休声里带着点乞求,“我要是真的懂你可多好,那我此刻就该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别那么痛,你跟我走好吗?浪迹天涯,诗酒白马,没有人找得到,你不喜欢这些凡尘琐事,我们抛下它,好吗?小七……好吗?”
凤灵岳几乎已经把整个身体压在了那一柄短剑上,眼里装着泪水,带着杀气,带着恨意,声音从那被火燎过的喉咙里出来,字字和着血,“施、即、休,你给我闭嘴!你不是准备好了让我杀吗!怎么这会又开始求饶了?你说这些干什么?无非是想让我饶了你!你这是攻心计!是不是?”
“我不是!我哪有什么计?好,你杀吧,你剖开我的胸膛,看看我的心!”即休说着两手就放开了,短剑一瞬没入胸膛,血从切口处漫了出来,即休痛得两头翘,凤灵岳停了一瞬,又用力将剑拔了出来,带出一片血雨。
凤灵岳握着短剑的手高高举起,好像要再来一下的样子。
短剑又要再落下,即休突然被人抓住了双脚,嗖地一下子给拽走了,短剑扎在白玉砖上,凤灵岳一扭头,一旁如瓶喘着气拉着施即休,一边抱怨,“二哥!幸亏大哥叮嘱我了,说七姑娘要杀你,让我有所防备!你傻了吗?怎么不知道躲!”
即休表情痛苦,用手捂着胸口伤处,好在凤灵岳内力刚刚被他封住了,要不这一剑能扎透到后背,且凤灵岳情绪激动,下手并不准,扎偏了。
凤灵岳像一头疯了的小兽,站起来,挥舞着短剑就朝施即休刺过来,虽然力道不大,但是看着吓人。
即休想把短剑夺下来,试了两手,没成,疯魔的凤灵岳十分不受控,又刺了几下,也没刺到施即休,却在挥舞间划伤了自己的手臂,凤灵岳手臂上多一条划痕,即休心揪一下,觉得比自己胸膛上三寸深的剑伤还疼。
一转眼,凤灵岳又划伤了自己的大腿,这个没有章法地挥舞,凤灵岳一会儿能把自己扎成个筛子。
即休此刻顾不得凤灵岳疼痛,指挥着如瓶,一起用蛮力将她压制下来,一人拉着一条胳膊,把她按在了地上,凤灵岳脸贴着冰凉的白玉砖,喊着,“施即休!你放开我!放开!”
挣扎中,即休也连着中了好几剑,身上几个破口,最严重的还是胸前那个,滋滋地冒着血,血流进灰黑色的渔民衫,好像消失了。
如瓶焦急地问,“二哥,这可怎么办?”即休说,“先捆起来吧,你把外袍脱下来!”
凤灵岳还在喊,如瓶倒着手,将‘施偌’的绿色外袍脱了下来,两人合力撕成长条,夺下凤灵岳手里的短剑,用那烂衣裳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凤灵岳的喊声渐渐止息,任凭他们绑住,眼里的星火熄灭,只剩下一片黯淡,即休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来问,“小七,怎么了?你说说话,别吓我!”
凤灵岳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起身朝施即休扑过来,她手脚都绑着,即休本没留意,伸手接住她,凤灵岳扑在即休肩头,张嘴用力咬住了即休的肩膀,即休痛的大呼一声,如瓶在一旁急的,“二哥,你倒是躲呀!”
即休没躲,直等到凤灵岳咬够了,自己退了回去,施即休拉开肩头衣衫,一排清晰的血牙印,血肉粘连。
旁边突然传来人声,那声音喊着,“灵岳!是灵岳吗!”
抬头看,成峰从一旁的门洞子里跑过来,凤灵岳也听见那喊声,用绑着的脚跳着就往起站,勉勉强强站起来了,叫了一声,“成峰!”
华成峰冲过来,用了大力气,一把将凤灵岳环在怀里,脸上说不出的高兴和喜悦。
施即休坐在一旁的地上,胸口流着血,身上几处伤,肩头火辣辣地疼,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眼睛,垂头丧气,这不是水中捞月,白忙一场吗!
华成峰乐够了,搬过凤灵岳两肩一看,顿时火了,“怎么绑着呀!谁绑的!”说着就要给她解开,即休和如瓶心有余悸,异口同声出口阻拦,“不要解开!”
华成峰的手一下子停住了,这才注意到一边像血葫芦一样的施即休,顾不上凤灵岳,蹲下来看施即休,“怪大哥,你这是被何人伤成这样?”成峰一脸焦急。
即休摇头苦笑,成峰抬头看如瓶,如瓶伸手指了指凤灵岳,“所以暂时还不能给七姑娘解开。”华成峰脸上嚯地就变了色,“灵岳?”华成峰眉头拧成个疙瘩,望向站不住摇摇晃晃的凤灵岳,“你怎么把怪大哥伤成这样?”
凤灵岳突然冷笑一声,表情阴森可怖,眼底翻出一丝怨毒,嗓音撕裂,“哼!我为什么?我恨他!”
如瓶在一旁听了,有些愤愤不平,“七姑娘你求我们来帮忙救华公子,我们帮了忙,无影门如此大动干戈,不落好就算了,怎么还招了恨!”
即休急忙说,“如瓶,别说了!”
华成峰半蹲半跪,一手扶着即休的手臂,“怪大哥,你们是来救我的!”
即休点点头,伤处疼痛,咬着嘴唇忍耐,华成峰腾地站起来,站在凤灵岳对面,“你找怪大哥来救我的?他来了,你怎么这样恩将仇报!”成峰也不知道哪里就上来一股火,不快地质问凤灵岳。
凤灵岳生气了,“我恩将仇报!华成峰,我救你还救错了!?”
一旁如瓶又说,“华公子,也不必这么急躁,也许不是这件事结下的仇怨,大哥说,从前七姑娘就几次下毒手暗害施二哥,二哥差点死在她手里!”
即休脸都绿了,这老秦有毛病吗,这事告诉如瓶干嘛?想想又觉得是自己的错,就不应该告诉秦书生,一时也有点急怒攻心,“如瓶!你闭嘴!”
如瓶一脸不忿的表情,往后缩了缩,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头。
华成峰握住凤灵岳肩头,满眼的不可置信,“灵岳!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对怪大哥下过手?你害过他?”
即休说,“不是不是,这里面有点误会,成峰,你先别激动,来来来,我给你解释!”
即休慌忙摇头,此刻才觉血流得太多了,脑袋有点沉。
可就在他摇头的刹那,那个疯魔的凤灵岳好像又回来了,她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华成峰!我看错你了!是!我害过他!怎样!”凤灵岳举着脸,瞪着血眼,“在胥蒙山,施即休得的疫病,是我给他下的药!在少林寺!施即休被人追杀,是我报的信!我还给他下了销魂散,怎样!”
华成峰也气得瞪着俩眼,嘴唇颤抖,“我打死也没想到,你竟是个蛇蝎心肠的!到底是谁看错了谁?凤灵岳!”
“怎样?”凤灵岳跳着脚逼近,“蛇蝎心肠!哈哈,你瞧不上!小华盟主是正人君子!我呸!只不过脚底下沾了血自己不知道罢了!蟒山佛医门门口,一夜之间,怎么那些排队的人都没有了?你想过吗?全都被我杀了!为了救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