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生昏了两日,待他清醒的时候,沈西楼已经不见了。
季小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秦书生细细地在这谷里搜索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沈西楼的身影,他也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沈西楼说过,杀他的凶手来了之后,他就走。
他走了,秦书生可以带着季小姐去庆芽山了,总不能真的总在这谷里呆着。
又休养了两日,已经五天没有雨了,葫芦嘴的通道从水下露了出来,秦书生带着季小姐,往那葫芦嘴走过去。
地上还有许多淤泥没干透,秦书生没所谓,季小姐可就吃苦了,白绣鞋上沾满了带着臭味的泥水,秦书生要背着她,但是秦书生伤也刚好,季小姐不忍心,坚持着要自己走过去。
原以为这路不长,没想到弯弯绕绕,几乎走了一整天,中间几次都怀疑没有路了,可是秦书生坚定地说有路,硬是走了过去,过了淤泥路,又有一段碎石路,脚上的淤泥干了,又被碎石头硌得脚生疼,脚指头仿佛已经烂掉了,又烧又痛又痒。
接着是一段长长的黑暗得好像地下通道的窄路,只容一人通过,头顶是摇摇欲坠的巨石,压迫感十分强烈,要不是秦书生一直拉着季小姐的手,她简直寸步难行。
季小姐累得筋疲力尽之时,终于到了,窄路走尽,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延绵的矮山脉,都是缓坡,远看看不出是什么花什么树,只见到粉白的,淡紫的,炫红的花开得漫山遍野,涓涓细流缓缓地从山间淌过,汇集在一起,成了中央的一处潭水,半潭的荷花争相开放,水上几艘渔舟,有姑娘清澈的渔歌从那船上传来,潭水边丛丛低矮院落,鸡鸣犬吠,淡淡荷香,炊烟袅袅,黄垂髫。
好像个世外桃源,秦书生望着远处,问季小姐,“长安,值么?”
这地方能让任何人都瞬间安静下来,只想沉浸其中,季小姐忘记了一路上的伤痛,望着那恬静的风光,醉了,“值得。”
第一个现秦书生的人是个少年,他好像捡到了宝,惊喜地大喊一声,“秦大哥!”跳着脚回头朝远处喊,“秦大哥回来啦!”听见那喊声的人呼呼呼地朝他们聚集过来,很快就把他们围在了中间,远处还有更多的人在跑过来,有人牵着驴,有人拽着狗,那狗也来舔秦书生的手,众人呼喝之声不绝,有的叫秦大哥,有的叫秦老弟,有的叫小秦,有的叫侄子,有的叫大叔,有的叫伯伯,秦书生一一回应,满面春风。
跟秦书生打过招呼之后,大家就对他身边这个姑娘感兴趣起来,年轻人想问又不好意开口,只有大婶好意思问,大婶大咧咧地开口,“侄子,怎么?娶亲了?也不捎个信回来!大家也跟你乐一乐呀!”
庆芽山的山民不知道秦书生的风流往事,带过来的姑娘只有这一个,季小姐低下了头,两颊绯红,秦书生连忙摆手,“大婶……没……还没有……”
大婶,“懂了心领神会!就是还没办喜事!那这次回来,咱们替你庆祝一下!”众人欢呼起来,秦书生的脸也红了。
村里很快张罗起伙食,潭里刚打上来的鱼,大叔大婶家院子里摘来的菜,还杀了一头猪,十只鸡,众人给秦书生单独腾出来一座院子,仔细地收拾好。
季小姐累坏了,秦书生叫她先去休息,吃饭的时候再叫她。
那小院虽然小,又简朴,但是很干净,季小姐简单洗漱了一下,躺了一会,竟然睡着了。
外面还在热火朝天地烧着饭菜,几个满脸都是褶子的大爷纷纷拿出了自家藏了几年的酒,打算晚上跟秦书生喝个大醉。
满天星斗就位,饭菜烧好了,整整六桌,坐满了人,人声高低起伏,喜庆非凡,主座上给秦书生和季小姐留了座位。
秦书生把季小姐轻轻唤醒,拉着她出来,众人起哄,秦书生被逼着,跟众人介绍了季小姐,“诸位诸位,大家不要起哄啦,我与这位长安小姐呢……已经立下海誓山盟,虽然还没行礼,但是已经互许终生啦,不过大家可不许乱喊,长安是大家闺秀,没见过咱们这样乡野里的热情架势,大家还是慢慢来啊,喊姐姐妹妹的行,喊嫂子和弟媳妇的可不行!好歹等行了礼,就名正言顺啦!”
秦书生话音还没落,众人哪里忍得了,一时间喊姐姐嫂子妹妹弟媳妇的声音都纠缠在一起,季小姐又红了脸,在起哄声中落了座。庆芽山的几位长者,都是酒当水喝的,一个劲的劝秦书生喝酒,秦书生也当个喝水一样,没一会,已经两坛酒下肚了,季小姐轻轻地拉秦书生的衣袖,小声说,“神秀,伤刚好,轻些喝。”
秦书生应得快,点着头,酒却一杯也没少,渐渐地,季小姐坐在这热闹的人群中,感觉到有点落寞,又不太好意思说先退下,只得保持着得体的笑意陪着,脸都有些僵硬了。
这一桌的喝得差不多了,旁边桌的又来轮番敬酒,秦书生菜没吃几口,已经喝得八分醉了,这时候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子的姑娘过来敬酒。
秦书生站起来,那姑娘端着酒碗竟然就开始哭,“秦哥哥!你这么出色的人物,就应该找季家姐姐这样的大家闺秀,从前是妹子想多了,逾越了,往后……妹子也不再异想天开了,不再纠缠哥哥,只愿秦哥哥和季姐姐过得幸福,快乐!妹子先干了!”
姑娘豪爽,一仰而尽,秦书生赶紧也举着碗,仰头喝下去,正仰着头,那先喝完了的妹子竟然一把将他腰身搂住了,秦书生一惊,季小姐也惊得心跳到了嗓子眼。秦书生推她,那妹子哭着说,“秦哥哥,就让我最后再抱你这一回!”说着又用力搂了一下,才松了手。
周围人又哄那妹子,“小鱼妹!你可快死心吧!哈哈哈!”妹子扭头跑了。
季小姐脸上现了尴尬神色。
秦书生却浑然不觉,很快又有人来敬酒,秦书生六亲不认地喝起来,还好有个大婶提醒,说季姑娘又不能喝酒,夜已深了,不如先送回去休息,秦书生点头,不知他那双迷蒙的眼里,此刻看着季小姐还认不认得出来。
叫了两个人把季小姐送回去,季小姐跟长辈致了意,先退下去了,秦书生没有亲自来送她,这一晚上,她都感觉不自在。
半夜,季小姐被秦书生惊醒了,她坐起来,听见秦书生在门口呕吐,有两个小伙在一旁伺候着,吐过了,小伙帮他简单洗漱了,秦书生还装作自己能行的样子,挥手叫那两位先回,自己就朝着屋里去了,嘴里胡乱喊着,“长安那……长安……”
以往喝醉了,都是施即休把他扛回去的。
秦书生那眼睁也睁不开,不知看没看见坐在榻上的季小姐,秦书生在床前摔了一跤,然后起身踢开了靴子,摇摇晃晃,身上的衣衫都除去扔在了地上,在季小姐惊愕的目光中,一头扑在了床上,睡了。
季小姐被挤在榻里边,一动不敢动,秦书生身上传来浓浓的酒气,季小姐盯着他的后背,背上有一条刚刚长好的长伤疤,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泛着红色。季小姐如鲠在喉,突然一个念头崩进脑中,这是她拼了命要去跟着的那个人吗?
但秦书生心里是惦记着她的,几次翻身,嘴里都嘟囔着,长安。
季小姐蜷缩着,不时给他盖一下被子,一夜未眠。
早上季小姐小心翼翼地先起了,其实大可不必,秦书生还睡得死,没那么快醒来。
几个大婶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餐,招呼着季小姐吃,又对着季小姐的相貌,气质,仪态一通夸奖,季小姐只是笑着,无言以对。
直到太阳真真地照在了秦书生的光屁股上,他才醒来,想了很久才想起此时是个什么情景,突然看着自己赤身裸体,可吓坏了,我别是趁着昨夜酒醉,对长安……
秦书生心咚咚跳,赶紧起身穿戴,走出屋来,大婶们已经走了,季长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树影里,恬静安然。秦书生缓缓地靠过去,怯怯地叫了一声,“长安,我……”
季小姐回头,眉间有淡淡的哀愁,她熟悉的风流倜傥秦书生又回来了,她回了神,应了一句,“神秀。”
秦书生坐在她旁边,也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秦书生去握她的手,望向她眼里,“长安,我要是……昨天夜里,做了什么不妥当——”
季小姐赶紧打断他,“你没有。”
秦书生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难为情,拼命岔开话题,但一时又找不到别的话题。
还好一位李老爹来救了他,李老爹笑眯眯的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大片荷叶,荷叶上托着几只剥好了的蛋,还冒着热气,个头不是很大,但是那蛋白晶莹剔透,隐隐露着金色的蛋黄,秦书生咽了一下口水。
李老爹递过去,秦书生吃了两个,刚好不烫嘴,唇齿留香,李老爹又给他倒上一杯水。
秦书生喝了水,李老爹说,“大侄儿啊,前几天,咱们这来了个人。”